□肖复兴
1981年,我在中央戏剧学院读书,准备毕业实习,院长是金山,他开明,允许大家随便到哪儿,只要不出国。我选择到青海柴达木。那里寸草不生,除了高高的石油井架和磕头机(采油机),就是浑黄的戈壁滩。柴达木离沙漠绿洲敦煌有几百公里,要翻过一道当金山才能到,所有吃的东西,都得从那里翻山越岭运过来,一年四季吃不到任何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只能吃罐头。
在冷湖石油基地,星期天休息,除了喝酒打牌,无事可干。我不喝酒,也不打牌,一位工人就约我到俱乐部打乒乓球。他年龄不大,二十来岁,酒泉人,是个修井工,大概觉得自己球艺不错,跟我叫阵:“咱们比赛吧!”我说:“行啊,赢了的得点儿什么呢?”他说:“罐头,怎么样?”说着,他从乒乓球台下搬出整整一箱玻璃瓶罐头。敢情,他早已经准备好了。
是黄桃罐头。谁赢一局,谁得一瓶黄桃罐头。
我从小打乒乓球,打得还不错。一连几局,都是我赢。围观的人不少,纷纷给我叫好,让我过了一把乒乓球瘾。
最后,这位工人抱着这一箱黄桃罐头对我说:“你赢了,都归你了!我帮你抱回招待所吧!”
我说:“这么多罐头,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了啊!”便使劲儿招呼四周的人过来一起吃。大家纷纷而上,他们起罐头的本事很灵光,这是多年在柴达木吃罐头积累的经验。
后来我才知道,是这个工人故意让我赢球。他看我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生活艰苦,一直吃不到水果,特意买了这么多黄桃罐头。
那黄桃非常好吃,比在北京吃的黄桃还要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