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瓜之黄与黄瓜之瓜

辽沈晚报 2023年05月17日

□胡竹峰

我不爱吃黄瓜,小时候吃多了,至今看到,犹自反胃。反的不是胃,是对乡村贫瘠岁月的不堪回首。

大概有十年没吃过黄瓜了。那天路过菜市场,卖菜大娘说:自家种的黄瓜,买两根尝尝?心下一动,买两根尝尝吧。回家后,洗净,一刀切下去,淡淡的生瓜之清香。应该说轻薄之香,轻轻的薄薄的香从砧板上袅起。

较起真来,黄瓜不是黄的,也并非瓜。《辞海》上说黄瓜属于葫芦科。习惯上我们称它作瓜,瓜乎?葫芦乎?黄瓜非瓜,黄瓜也不是葫芦,黄瓜就是黄瓜。

黄瓜的做法很多,不论炒、炝、腌、凉拌,均称佳。书上见过一味“扦瓜皮”,做法挺别致:

黄瓜(不太老即可)切成寸段,用水果刀从外至内旋成薄条,如带,成卷。剩下的黄籽的瓜心不用。酱油、糖、花椒、大料、桂皮、胡椒(破粒)、干红辣椒(整个)、味精、料酒调匀。将扦好的瓜皮投入料汁,不时以筷子翻动,待瓜皮蘸透料汁,腌约一小时,取出瓜皮装盘。先装中心,然后以瓜皮瓜面朝外,层层码好,如一小馒头,仍以所余料汁自满头顶淋下。

这样的文字是纸上美味,或者说是纸上烹饪,初看如清风,再看,清风拂面,继续看,清风拂面通体舒泰。有一类作家的散文,貌似平白如水,水里却藏着一个大千世界,琢磨复琢磨,其味方出。这一类散文是暗藏玄机的,王羲之如此,柳宗元如此,张岱如此,鲁迅如此,近人中,孙犁、汪曾祺皆如是,尤其他们晚年的文字。

如今黄瓜是凡民之食。在宋朝,它是珍贵的。陆游有诗云:白苣黄瓜上市稀。到了明朝,《帝京景物略》记载北京食俗:“元旦进椿芽、黄瓜……一芽一瓜,几半千钱。”足见其罕。

上一次吃黄瓜还是十年前在天津,去饭馆里,朋友点了一盘木樨肉。黄瓜散装盘内,片片如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