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的小说《云上日光》以儿童视角为切入口,展示了一幅儿童自我迷失和找寻的救赎图景。诺亚,本名彭湖。女,土家族,湖南湘西人。现任毛泽东文学院湖南作家网副主编,培训部副主任。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作家班第十四期学员。
□晏杰雄 张雨怡
小说开篇就提到:“谁都不喜欢乔安安,就连我都不喜欢自己。”女主角乔安安不喜欢自己的原因并不是违反原则或是触碰底线,而仅仅是因为“谁都不喜欢我”,说明她处在“被看”的范畴之中。根据拉康的镜像理论,面对镜子的“我”通过“看”来理解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的关系。乔安安依靠社会以及他者给予的想象的条件,开始在镜像中发生身份认同,从而描画出自己的自画像。然而,这实际上是一种“以先行的想象为本质的反映性幻象”,人在此过程中误认了主体,“我”看镜子实则是“被看”,最后投射在“我”身上的是他人的目光和面相,完成了“被看”的最终结果。
在《云上日光》中,乔安安的父母充当了他者的角色,认为女儿应该在众人面前跳舞,应该会背诗,应该在其他人面前替自己博得面子,在这种近乎暴力的强制性凌射中,呈现出了受他者的理想认同支配的伪自我,使“我”在无意识作用下用他者的眼光观察和审视自己,并误认成自我。所以乔安安才会得出“每个老师都不喜欢我,每个客人也不喜欢我,就连我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的结论。正是由于对自我认同的错位,造成了乔安安在社会交往关系中的低姿态趋向,面对池默阿姨的眼神,她需要抬头确认“那里面没有嘲笑和轻视”,而当池默阿姨肯定其绘画天赋的时候,“我俯下身子,把脸埋在书包里,无声地哭了出来”。长时间对镜像自我的认同,失却的也正是自己,因此,当感受到真正的自己被理解和认可的时候,安安长期压抑和沉湎在“镜像之看”的那部分真实的自己,从泥沼中爬出,用无声的眼泪和斑斓的色彩努力熨平精神与现实分割带来的疏离感和异化感,从无意识的“被看”过程中挣脱出来,暂时摆脱镜像世界中众人的眼光,达到自我生命存在价值的体认与省悟。
那么,乔安安是如何冲破“看”与“被看”的围墙的呢?一是作为反叛者的示威。她长期以来将父母的话视作权威,并依照遵循,压抑的自我一直被潜藏和改造,当然,也在不断地冒出。当爆破的临界点被触发时,自我就会以火山爆发之势喷出,外显在主体身上,则是用语言和行为造成对象征界权威的挑衅。乔安安从第一次鼓起勇气对抗爸爸,越来越逆反:“他让我阅读英语课文,我就去玩妈妈的手机;他想要管教我,我就把脸伸给他,让他随便打。”从横向轴上拉开了一条挑战威严的时间线,儿童主体的挑衅意味逐步增强,行为动作的变化更加大胆,叛逆者的姿态在“我”的人格中占据上风并指挥着“我”的大脑。在高权势和低权势交流中出现明显的倾斜和不等时,儿童只能用这种偏极端的方式,将自我包装成一个“叛逆又不懂事”的小孩,旨在对不公正的判断提出控诉,从精神奴役中突围出来,狠狠敲碎“被看”的玻璃,揭开主体自身情感最广阔和真实的存在。
二是作为理想者的跳跃。苏格拉底说:“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奋斗。”《云上日光》利用双线并行交织的方式,以“我”为故事圆心画圆,其中理性自我和现实自我好比时钟上的时针和分针,以各自的节奏游走着,却在某一时刻达到了统一。虽然“我”以他者的眼光来进行自我观照,但显然自我和他者之间并没有发生严丝合缝的粘黏,而是在时空的缝隙中酝酿着自我的“越轨”,指向超现实的愿景和理想。患有通感症的乔安安对色彩表现出异常敏锐的感受力,并在心中种下了绘画的种子。在安安的世界里,“风是彩虹色的”“眼泪是海蓝色的”,一个文字、一个字母、一首歌都是有颜色、有生命的,而安安就是那个目光如炬的调色师,可以把世事浮沉和情感激荡进行天马行空般的重塑,并和色彩搭配达到水乳交融的境界。
《云上日光》以较短的篇幅钩沉出儿童与成人、迷失与救赎、理想与现实、故乡与返乡、欢欣与虚无等主题的多维透视图,同时用特殊写一般,揭示出了当代儿童教育的普遍现实问题,为当代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相处关系提供了解决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