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的“萃华金店”。资料片

当时的花丝工艺水平领跑行业前沿。资料片

1895年，瓜尔佳氏关锡龄出资3.6万吊（16枚铜钱为一吊），于奉天城内四平街出颖胡同（今沈阳中街）选址开金店，聘请资深金银店老板祝玉堂为大掌柜，经营首饰为主，兼营金银条宝，珠石钻翠。

2018年12月3日，这家在深交所上市的金店以每股17.89元的价格收盘，当天总市值为26.97亿元。

123年的朝代更迭、岁月流逝，这家由大清镶黄旗人士为报答家乡创办的金店历经一战、二战、解放战争，历经停业、闭店、复店、合营、转制、上市，却历久弥新。在资本的运作下，成为沈阳家喻户晓的一家上市公司。

“一个多世纪前，创始人关锡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理念，在一个多世纪后，仍然凝聚在每件金银制品的工艺里，流淌在每个匠人的血液里。”沈阳老字号协会秘书长、“萃华金店”“花丝、提花、点蓝、錾刻”等传统手艺的第四代传人李玉昆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称。

出资3.6万吊开金店“童叟无欺”

史料记载，清同治元年，郁文等人合资在大西关创办了“意德盛金店”，沈阳出现了第一家银楼。到了光绪年间，大大小小不少金店将四平街上的出颖胡同连成了一条银楼街。

“萃华楼的创始人关锡龄是大清镶黄旗锡伯族人，姓瓜尔佳氏，清末官至大名府知府，民国时任东边道道尹，负责督察工作。”昨日，李玉昆对记者说。

李玉昆今年63岁，1973年到沈阳金银制品厂当学徒工，入行45年。当年的沈阳金银制品厂前身为沈阳金银合作社，是1956年由萃华金店、朝阳金店、红星金店等沈阳所有金店合营而来。因此，那里汇集了几乎全沈阳所有的金银匠人。李玉昆一边跟师傅学手艺，一边听金银师傅们讲金银业的历史趣闻。

公元1895年，关锡龄为了创业兴邦，也是为了回报锡伯族故乡，他变卖祖上遗留下来的房产加上自己的积攒，在奉天城的银楼街选址金店，起名为“萃华新首饰楼”。开店初期，关锡龄广纳贤士匠人，聘请河北抚宁人祝玉堂任第一任掌柜。

“史料上说，对于这家金店，关锡龄当年出资为3.6万吊，当时 16枚铜钱为一吊，可以说在资本上这家金店并不充裕。”李玉昆说，祝玉堂很懂得金银楼经营之道，再加上雇佣了技艺精湛的金银匠，极讲究质量和信誉。“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萃华”很快便在沈阳的金银业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开创“分号”制 建“同业公会”创业内奇迹

在关锡龄的带领下，掌柜祝玉堂开创了萃华“分号”制。1900年至1921年间，萃华金店在哈尔滨、安东市（今丹东市）等地设总号、分号共六处，萃华总店的名字也改为“萃华金店总号”。

萃华的名头从此在坊间口口相传，士、绅、名流、满清皇室遗族皆有口碑。

“分号制，相当于现在的连锁经营模式。”李玉昆说。据说，当时哈尔滨市因为靠近产金地区，收买沙金数量多、价格低，再加上该市金银行业的竞争对手少，萃华哈尔滨的两个分号生意特别兴隆。

资料记载，“哈尔滨萃华两个分号零售首饰，平均每天达七八千元。1914年，账期分红倍入9000吊，合为4.5万吊，按当时市价六比一，折实为银元7500元。1920年倍入2.25万元，1930年倍入3万元，至此财东的资本合为现大洋6万元，相当于最初投资的10倍。”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由于西方列强大量抛售黄金，来华抢购物资原料，市场黄金价格下跌至每两黄金不足50元。金价降低，首饰销售增加。财东与祝玉堂一边从金条小宝中取利，但凡有萃华印记的产品，全国所有金店均可足额收兑。一边派人到天津、上海了解黄金市场行情，在黄金交易上胜算较多，萃华进入鼎盛时期。此时的萃华金店使用资金和公积金已达15万银元，另由银行、银号贷款周转金10万银元以上，雇用人员多达300余人。

萃华有作坊（车间）4个，分布于本市和外地，各有掌做人员负责监督生产。不断增多的行政管理业务让祝玉堂不胜其繁，经倡议，任命王恒安为副经理。祝、王二人协力，经营尤有起色。1921年前后，王恒安被委以副手代理执掌柜事。

1930年祝玉堂因病隐退，特予保留原待遇，回原籍养老，王恒安继任萃华金店经理。他稳健进取，更注重经营加强管理，同时能识人善用，金店愈加兴旺。奉天成立金银首饰同业公会，以求调整各店牌价，维护同行业利益，王恒安被公举为会长（后改称理事长），同业公会也由萃华金店挂出。

金银匠人收徒弟“三不要”

“上世纪30年代前后，金银首饰的加工工艺采用的都是用粗笨老式的工具和设备进行手工生产，对工匠技术要求很高。”李玉昆说，因此，四处奔波、遍访能工巧匠是金店经理的重要工作之一。“据说，1928年、1929年间，王恒安一次就从北京东安市场的志成银楼聘请王征五为首的七八名技工来奉天交流技艺，取长补短。”

1939年9月，奉天的日伪当局借口日本大藏省发生黄金盗窃案，用暴力将王恒安等各家金店的经理及骨干全部抓到警察公署，拘押审训、严刑拷打。后来萃华出重金聘请日本和法国大律师辩护使两位经理得以释放。

“金店在日伪当局的强令下改营百货，据老人们说，后来金店还卖过药材。”李玉昆无奈地说。

据介绍，抗战胜利后，金店以合作的形式重操旧业，由股东之一赵瑞馥任经理。但不久，国民党政府便下令禁止黄金交易，金店只得关闭。自1950年后，由于金银买卖不符合国家经济政策，金店停业转行。

1956年，沈阳成立金银合作社，所有金店的匠人们都汇合在合作社，用非贵金属铜、铝等制作工艺制品，满足人们对美的追求。同时也生产工业用品，比如开关的白银触点，实验室用的白银干锅、烧杯，医疗用的止血钳等。

1970年-1971年，文革接近尾声。周总理提出与国际接触，搞外贸，因此中国恢复了工艺美术行业，沈阳太原街成立工艺美术服务部。沈阳金银合作社改为沈阳金银制品厂，扩大招工，成立花丝镶嵌工艺车间，按订单生产外贸饰品、工艺品。

“那一年，我18岁，与100多人一起进入金银制品厂学艺。”李玉昆说，老金银工匠们都很有个性，对徒弟也是严加挑选，“看你不是那块料，师傅根本懒得教。”

李玉昆先后跟随天津籍夏福元师傅学习白银大件錾刻，跟随615厂的李师傅学习磨具，跟穆福宣师傅学习铂金加工。

“当时，整个厂只有穆福宣师傅懂得铂金加工工艺。他是辽宁人，他的工艺是伪满时期，站在窗户外边从日本金银匠那里偷学来的。铂金的熔点非常高，东北没有把散碎铂金熔成金锭的工具，穆师傅花了几十两银子，从德国人那里买了一套设备，掌握了这项技能。”李玉昆说。

“穆福宣56岁的时候还没收徒弟，人品不好不要，不勤快的不要，悟性差的不要。”李玉昆说，“穆师傅的儿子当时也在金银制品厂，但是他没看上，说他不是那块料。”

“经过一年多的端茶、倒水、做饭，套近乎，穆福宣才开始让我磨镇子。”李玉昆说，直到一年多后，穆师傅才开始教他真本事。

那段时间的外贸产品，采用的都是传统工艺，制作的大多都是奢侈品，花丝、镶嵌、錾刻等工艺，又开始在金银匠们的手上大放异彩。

“百年品牌需要用百年思维去传承”

1985年，金银业开始出现转机。国库拿出100吨黄金，指定企业生产加工饰品进行销售。同年5月，由沈阳金银制品厂出资，萃华金店正式复业。80岁高龄的萃华金店前任经理赵瑞馥被聘为萃华金店顾问。

虽然时隔30多年，但保留于民众手中的首饰、记忆中的口碑和信誉让老东北人念念不忘。

“当时的黄金制品款式比较简单，戒指只有马凳、双菱花、单箍老三样，黄金56.8元/克，先交定金，一个月后取货。有些老百姓买不起六七克的戒指，我们就把克数降到5克、4克、3克。”李玉昆说。

1988年，萃华金店改制为民营。但相对落后的观念、思想、经营、体制，使这个本土品牌停滞不前，外来品牌不断涌入。1995年，该店的市场占有率从以前的70%一下子跌到20%，改革迫在眉睫。

2001年4月，国家取消了黄金统购统配的计划管理体制，同年10月31日上海黄金交易所正式开业，中国黄金面向市场全面开放。

2004年，萃华金店转为股份制公司，注入外来资本后，匠人们南派北派金银工艺高度融合后，创新的经营理念、服务理念、经营实力，使得萃华再度进入高速发展的轨道。2014年，萃华珠宝在深交所上市。

“实在、踏实、讲信誉，是辽宁匠人的特点。资本的注入，使沈阳金银工匠们学会了南方人锲而不舍、精益求精的精神。”历任沈阳市萃华金银制品厂车间主任、生产技术科长、厂长、现任上市公司副董事长、“萃华金店”“花丝、提花、点蓝、錾刻”等传统手艺的第四代传人李玉昆说，“百年的品牌，需要用百年的思维去传承，工艺上要做到精品，每个匠人都要不断地学习，甚至要学一辈子。”

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记者 董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