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卉

“文明如河床，生活似流水”，宋朝人如何承包婚宴？明清节俭观念如何影响家具设计？近日翻看《中国“马达”》《士人走向民间：宋元变革与社会转型》《明清江南商业的发展》等书籍，如同站在观察千年生活史的窗口，在流动的时光里，寻觅那些亘古不变的文明基因。

自宋代开始，商品经济萌芽，传统农耕社会的生活形态发生了微妙转变。汴京城里，早市与夜市的衔接，打破了唐代坊市制度的桎梏。茶坊酒肆林立，《东京梦华录》记载，朱雀门外“以南东西两教坊，余皆居民或茶坊。街心市井，至夜尤盛”。商业活动的时间与空间获得突破，城市生活的氛围焕然一新，市民开始享受前所未有的消费乐趣。

明清时期，江南地区的商品经济进一步繁荣。丝绸、茶叶等商品远销海外，白银大量流入，货币经济的发展深刻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许多女性走出门楣，参与到纺织生产中，获得经济收入。徽商、晋商等商帮崛起，他们不仅带来了商业的繁荣，而且将新的消费观念与生活风尚传播开来。江南园林的精致生活、扬州盐商的奢华排场，都成为当时社会生活的时尚景观。

千年间人们的生活方式不断变化，但深层的传统始终贯穿其中，有哪些值得关注的文化现象呢？《中国“马达”》一书的作者从经济视角出发，对古代中国宗族的起源发展、民间嫁娶习俗等社会现象加以梳理，旨在理解古人的生活方式，以及普通人是如何谈论这些日常细节的，并寻找形塑这些细节和话语的文化与经济模式。作者试图探索一种经济发展的动力机制，这样的机制迫使人们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段内，在千变万化的情境下，作出相似的生活选择，从这交织驱动的不息长河中辨识其文化传统。一日三餐饮食方式的普及，窗户纸的发明，洗手之礼与节俭之德，日常生活的纹理里，镌刻着中华文明独特的适应性与创造力。

从宋代的宗族祠堂到现代的家庭聚会，中国人对家庭的重视从未改变。《中国“马达”》中提到，在商品经济繁荣的宋代，家族共同体是社会的基本单元。家族内部的互助合作，在经济活动与日常生活中都发挥着重要作用。敬祖孝亲、长幼有序的观念，烙印在国人的心中，影响着人们的行为方式与价值取向。

饮食文化同样承载着深厚的传统。国人对美食的热爱与讲究，千年一脉相承。从宋代的“北食”“南食”之分，到如今的八大菜系，烹饪技艺不断发展创新，但“民以食为天”的理念始终未变。饮食不仅是生存的需要，更成为社交、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节日庆典中的特色美食，如春节的饺子、中秋的月饼，都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

西周的沃盥之礼，宋代的市井炊烟，明代的纸窗暖光，清代的节俭之德，生活方式的涓滴变迁实则是“中国马达”千年运转的具象呈现。既塑造了实用理性的生活美学，也孕育了自我革新的精神基因。那些深嵌于三餐一宿、洒扫进退中的古老智慧，早已打上了鲜明的中国印记。

所谓传统，不过是无数代人的日常选择垒成的山峦。今人，也正在为这山峦增添新的海拔。日常即永恒，生活史本就是一部不断续写的文明史诗。不妨捕捉书中一个个历史切片，找出古人生活里似曾相识的文明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