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

辽宁日报 2025年02月26日

本版插画 董昌秋

孙 琳

春雪终于在人们的期盼中飘然而至。

置身于一片银装素裹中,欣赏那一片圣洁,平静的心,竟奔涌出丰收的喜悦。瑞雪兆丰年嘛。踏上冰雪之路,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兴奋变成了担忧。出门时,父亲总是嘱咐:“千万别滑倒。”

从街上回来,走在通往自家楼前的小径上,忽见有人挥舞着铁锹铲雪,几百米的路径已无雪痕,一份感动油然升起。走近一看,是已60多岁的邻居金姐。寒风中的她只穿了件毛衣,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春阳的照耀下,和雪花一样晶莹剔透。

“扫雪呢。”我与她打招呼。

“嗯。”她微笑着站到一边给我让路,“大家出行方便些。”

“真不好意思,就你一个人扫。”我看着路边的雪堆说。

“你们都忙嘛,我只当锻炼身体了。”她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

一股暖流像晶莹的白雪滋润了我柔软的心。雪景中有了一条浸透着爱的汗水的小路直通家门,春雪覆盖的小区柔情似水了。

正月十六,是我们健身舞蹈队歇冬后第一次复练。下楼走到寂静的街口,朦胧的晨曦中,我看见有一个人推着自行车踽踽独行。车前一把大铁锹,车后夹着一把大扫帚。我以为是环卫工,不想,却听她喊我的名字。近前一看,是75岁高龄的莲姨,她去年秋才参与健身舞队的活动。

“你这是?”我问。

“我想把咱跳舞的广场上的雪清理一下。”她说。

“噢。”我的心又一次受到震动,那股久违了的真情又一次冲击着我。“这么多的人都比你的年龄小,可……”我轻轻呢喃着。

“你们住楼房的哪有工具啊。”她真诚地笑了。到了广场,她拿起铁锹铲起雪来,我怎么要她都不肯把铁锹给我。看她那生龙活虎的猛劲,哪像75岁的样子。我拿起扫帚把铲下的积雪扫到场边。过了一会儿,我与她换手,我铲她扫。在与她一起大汗淋漓的劳动中,看见逐渐扩大的场地,想着她处处为别人着想的高尚品德,我的心被袅袅飘舞的洁白的雪花净化了。其实,我是被莲姨的高尚情操和美丽的心灵所感动净化的。

那天铲雪劳动后,我们站在干净无雪的广场上,随着优美动人的音乐,踏着绰约多姿的脚步,舞得如醉如痴。

谁知,第二天,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我去老区大药房给父亲买药,欣喜地被雪花打湿了脸颊,那舞着的精灵落在脸上凉丝丝的。一会儿,我的帽上肩上就落了一层洁白的雪花。迎着春雪在街上漫步,真的别有一番情致在心头。那曼妙的白蝴蝶般的花朵,摇醒了我似梦非梦的记忆。在空蒙湿润的天空下,无风无日,绒绒雪片轻柔地飘来,袅袅娜娜的,似九天仙女撒下的朵朵洁白的花朵。那花朵挂在树上,覆盖在房上、路上,柔柔美美,晶莹似玉,让你不忍心去碰它。在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冰雪世界,我的心湿漉漉地纯净着。

午后,站在窗前,轻撩窗纱,看到雪下大了。大片大片的雪绒花,飘飘洒洒地从天而降,带给我们一种恒远的苍凉的美。太阳出来后,雪花还在飘,那美丽难以形容。它们就那么轻轻地浮飘着、降落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恢宏,壮美,一片圣洁。天的尽头的缝隙间镶嵌着一条细长的橘红色的金辉,很近,也很遥远,温柔、庄重。走出家门,我又一次惊呆了。太阳雪中,我的那个邻居金姐,正拿着铁锹回来,一条干净的水泥路呈现在眼前,路的两边是洁白的雪堆。我的眼睛湿润了。

“趁着雪还没化,扫出来。”她微笑着说。

我在单元门的雪前,不知说什么好。她看见我脚下的雪,用锹铲了几下,我就可以走到无雪的路上了。

第二天早晨,我害怕摔跤,没有出去锻炼。当我再出去时,那片广场上又是洁净的了,雪被堆在路边的草坪上。一打听,才知道,又是莲姨用了整整一个上午清除了雪。那真是一颗澄澈透明的心,要知道,她是拖着一条有伤的腿为大家扫雪的,扫完后,她的腿伤病犯了,那肿得很粗的腿,让人看了很是心疼。

一直以为,物化的社会,人心不古。其实,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化,总有一些美丽得如出岫的云、清爽得如露珠又如新抽的柳丝般的心灵,让你在希望和憧憬中得到净化。

忘不了这两场春雪中发生的故事,忘不了那春日雪后的黄昏,两位老人春雪般晶莹剔透的心灵,淘洗着虚伪和造作,淘尽伤感和惰性,执着地闪现着深沉的情感之光,呼唤着真善美。那故事已成为一幅亘古的油画,从此印在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