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逢霖
下午3点,老刘准时拨通了在意大利的女儿的电话。
因为沈阳和意大利有7个小时时差,女儿工作又忙,没空陪他闲聊。所以,他必须赶在下午3点女儿上班前,简洁迅速地完成每次通话。
“你今年过年能回来不?”老刘满含期盼地问。
“爸,意大利春节不放假,我回不去。”
“那咋整?你小叔从老家给咱邮了五箱苹果。”老刘有些犯愁,“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过几天就全烂了。”
“那就送人呗。”
“送谁?”
“左邻右舍,谁都行。”女儿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一边应付他。
“那我可不送楼下老李头,你不知道,他每次……”
“爸!您还有别的事吗?我要出门了。”
“有,有!”老刘一听女儿要挂电话,马上抢着说,“这几天,家里不知从哪蹦进来一窝蛐蛐,白天晚上叫,吵死个人。你听听,又开始了!”
“那您赶紧找人上门驱虫啊!可别让它们在家里繁殖。”女儿锁上房门,“爸,我要进电梯了,明天咱们再说吧。”
“嗳,知道你忙……”老刘还没把话说完,手机信号就断了。
这时,一只大蛐蛐探头探脑地从厨房暖气下面钻了出来。
老刘顾不上伤感,一个箭步冲过去,逮蛐蛐,开窗,丢出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且不带感情。
这只蛐蛐“退房”了,但其他蛐蛐还在缝隙间叫个不停。
老刘气呼呼地搬了个小板凳,在暖气旁蹲守。
蹲守可不是有趣的事。眼珠子瞪了两三个小时,也没蹦出来一只。老刘无聊地翻了翻通讯录,拨通了单位小张的电话。还像往常一样,先是装模作样地咨询一下同退休职工有关的新政策,然后再聊点闲事。不然谁爱陪你闲聊。
今天老刘要重点给小张讲讲家里闹蛐蛐的事。
小张听了老刘的描述,“扑哧”一声笑出来:“刘老师,这大冬天的,您家里咋还能闹蛐蛐呢?那不是季节性昆虫吗?”
老刘一听,急了,赶紧把手机放到暖气片的缝隙里,说:“不信?那你听听。”
可就在这时,蛐蛐竟集体失了声。
老刘的火腾一下蹿到了脑门:“嘿!你们这小东西,怎么全哑炮了?”
小张开玩笑地说:“刘老师,要是真有蛐蛐,您可以开直播呀!零下20摄氏度的东北,能听到蛐蛐唱歌,那可老涨粉了!”
老刘一听“直播”二字,立刻眼前一亮。
“对啊!我天天看抖音,咋没想到自己搞个直播呢?”
挂了电话,老刘立刻行动,找罐头瓶,逮蛐蛐,再一只只分别放进瓶盖扎了气孔的黄桃罐头瓶里。然后用碗盘沥水架,支起平板电脑,他的直播间就算开张了。
一开始,直播间极其冷清,除了小张会礼貌性地来给老刘点个赞,根本没什么流量。
可老刘毫不气馁,每天自顾自地在镜头前逮蛐蛐、喂蛐蛐、清理罐头瓶、跟蛐蛐们聊天……
东北人,幽默风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北的蛐蛐,似乎翅膀下面也隐藏着幽默因子。老刘插科打诨的时候,蛐蛐就在旁边用清脆的叫声附和,好似在配合老刘演双簧。
半个月下来,老刘与蛐蛐的组合,竟奇迹般地积累了几十个粉丝。时不时有人进直播间,和老刘聊上几句,还有人问他蛐蛐的叫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得!这下老刘可有事做了,先上网学习有关蛐蛐的知识,然后再到直播间里科普给感兴趣的粉丝们。
等到直播间粉丝量过百的时候,小张主动打电话向他祝贺,还要把家里的直播架送给老刘,支持他的事业。
添了新设备,老刘播得更起劲了。每天上午9点准时开播,一直播到晚上7点钟。
尽管很辛苦,但老刘蛮享受这个过程。因为每个时间段都会有粉丝和聊友进入直播间,他得随时做好准备啊!
一天下午,女儿突然打来电话,老刘一个闪身退到镜头外,压低声音接电话。
“爸,您最近怎么都没打电话来?身体不舒服了?”女儿问道。
“没事,我挺好的。”
“真的?”
“嗯。”
“那家里做了驱虫吗?”
“哎,你别管了。还有别的事吗?我忙着呢。”
“您不是退休了吗,还忙什么?”女儿诧异地问。
老刘一听,不乐意了,“退休怎么了,你老爸现在有新事业了!”
他转手把直播间转发给女儿,临挂电话前,还不忘嘱咐一句:“别忘了给我点赞、关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