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江溡
“旅游媚年春,年春媚游人。”这是南北朝诗人沈约写下的诗句,也是迄今所知“旅游”一词在中国典籍中最早的一次出现。中国文字中很早就产生了用以表达旅游意思的词语,如《周易·观卦》中就有“观国之光”的词语,也就是后来“观光”一词的由来,即旅游的意思。大名鼎鼎的《山海经》作为上古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不仅记载了几十种旅途中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和解决办法,还记录了百余种野菜野味,简直就是古人旅行生存手册。
相比过去和家人朋友一起出游,“旅行搭子”成了一种新型的结伴旅游方式。旅行搭子通过兴趣连接在一起,因为现在周围朋友的时间很难统一,搭子的好处首先是确定了出游的时间、出游计划和目的地是一样的,所以比较容易组团。
搭子之间有着明确的边界感,不用迁就对方的行程和生活习惯,可以去想去的地方,可以随时说出拒绝的话,互相很少问及个人隐私,彼此之间觉得轻松自在。
搭子并不是现代人特有的现象,古代也有很多搭子。“高山流水遇知音”,俞伯牙遇见了一个能听懂他琴声的钟子期,解读出他志在高山流水,组成了琴搭子。“共君一醉一陶然”,白居易与刘禹锡共经宦海沉浮的万千沧桑,两个人借酒消同一份愁,组成了酒搭子,成为知己。苏轼有一晚难以入眠便想出去走走,但“念无与为乐者”,就去找张怀民,还好他没睡,于是两个失眠搭子一起夜游,十分快乐。苏轼写下《记承天寺夜游》,让一个空明月夜留下格外的温暖。
梁实秋曾在《旅行》一文里谈过旅游搭子的问题:“真正理想的(旅行)伴侣是不易得的,客厅里的好朋友不见得即是旅行的好伴侣。”他列举了理想的旅行伴侣须具备的条件,“不能太脏”“也不能有洁癖”“不能如泥塑木雕,如死鱼之不张嘴,也不能终日喋喋不休,整夜鼾声不已,不能油头滑脑,也不能蠢头呆脑,要有说有笑,有动有静,静时能一声不响的陪着你看行云,听夜雨,动时能在草地上打滚像一条活鱼!”结论是:“这样的伴侣哪里去找?”何其有幸,能结识几个可以一起旅行的搭子,虽然并不像一条“活鱼”,也能留下一些生动的回忆。
旅游搭子,就是要一起游览祖国大好河山。所谓搭子,就是主打一个细节领域的精准社交,彼此未必是朋友,只是共同参与某一件事。在古汉语里也有“结伴”这个词。唐朝诗人顾况,在他的《洛阳陌》中说道:“珂珮逐鸣驺,王孙结伴游。”清朝的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写道:“有人亦出,无人亦出;结伴可行,无伴亦可行”,讲的都是结伴出游的关系。
在现代人的社交领域,搭子代表一种介于朋友和同事之间的特殊关系,强调在特定领域内的精准陪伴。搭子成为一种新型社交关系,是基于某种兴趣爱好或是活动需求产生联系,彼此之间“君子之交淡如水”。
古代的“结伴”,今天的“搭子”,都是一种浅社交,一种亲密关系的开始,给亲密关系提供了可能性。不管是搭子式友谊还是结伴的关系,都是在历史传统关系里面存在的,只不过我们现在赋予了它新的说法,而它本质上“精准匹配、定向推送”的实用性一直都在。
之所以搭子式友谊跟我们整个生活产生了关联,是因为我们的生活节奏加快,流动性给我们带来差异,这种差异性很难让人们迅速建立密切的关系,很多时候我们需要一个短期的相处。其实,搭子式友谊已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常态,所以如果能有这样的朋友,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从搭子变为朋友,建立起深厚亲密的友谊关系,还需要双方共同的真诚以待,以长期的磨合来升华友谊。
和旅游搭子相伴的很可能只有一段旅程的时光,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最终又回归到原来的轨道中,有种相遇于人海又消失于人海的感觉,在生活中彼此也难有交集。但是下一次旅行来临时,搭子们又能从各地飞到旅行的目的地。我们既需要长久的稳定友谊,也需要这种萍水相逢的短暂陪伴,留下吉光片羽,彼此点亮生活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