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袍鲁墓志:契丹文字研究的珍贵资料

辽宁日报 2023年09月18日

萧袍鲁墓志,由汉字刻写。

萧袍鲁墓盖,由契丹文刻写。

本报记者 朱忠鹤 文并摄

国宝碑刻 辽宁珍藏

萧袍鲁是辽朝晚期的一位重臣,曾任辽朝北府宰相。萧袍鲁墓中出土一合珍贵的墓志,由汉字和契丹文写成,墓志上信息填补了《辽史》记载空白。

法库发掘辽朝重臣墓葬

58年前,在沈阳市法库县柏家沟乡前山村,有人发现了辽朝北府宰相萧袍鲁的墓葬。经考古工作者历时20余天的细致发掘,这座大型辽代砖墓的构造渐渐清晰,墓中出土了一合墓志。

这合石制墓志较特殊:墓盖面刻的是契丹大字,而墓志面刻的是汉字。这些文字将萧袍鲁——这位辽朝晚期重臣的生平及家族历史描述得细致且精确,填补了萧袍鲁在《辽史》中记载不详的缺憾。

在日前国家文物局公布的《第一批古代名碑名刻文物名录》中,萧袍鲁墓志位列其中。

记者在辽宁省博物馆“中国古代碑志展”的展厅内,看到了萧袍鲁墓志。这两块石板保存较为完好,悬挂在墙壁上供观众观瞻。

“‘一合’墓志包括两部分:一个是墓志,一个是墓盖。就萧袍鲁墓志来说,这合墓志应该是平放在墓室中的。带有汉字的是墓志,汉字一面朝上;墓盖的反面刻有契丹文字,与有汉字的一面扣合在一起,共同形成了墓志。”年逾八旬的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冯永谦是当年萧袍鲁墓葬的发掘者之一,他这样解释道。

冯永谦告诉记者,因为萧袍鲁墓葬早年被盗挖,所以,当考古人员走进墓葬的主室后,发现里面的随葬品所剩无几。原本放置在尸床前方的墓志也被盗墓者挪动了位置。带有汉字的墓志被移到了墓室的西南角,依然平放;而墓盖,也就是刻有契丹大字的一面,被斜立着放置在墓志的旁边。

在墓盖正面的中心位置,用阴文刻下了篆书汉字“故北宰相肖(现统一为萧,下同。编者注)公墓志铭”3行9个字。在墓盖的四周,斜面线刻十二生肖人物像,这些人像以生肖为头,身穿长袍,腰间系带。

墓志边长108厘米,厚22厘米。墓志上有阴文篆刻38行汉字楷书,满行41个字,一共1451个字,这些文字详细记录了萧袍鲁的生平。

补充了《辽史》生平事迹空白

作为辽朝北府宰相,萧袍鲁算是寿终正寝。根据墓志记载,萧袍鲁去世时72岁,通过与墓中发现的尸骨状况比对,二者相符。与萧袍鲁同葬的女性年龄在40岁左右,与萧袍鲁年龄相差较大。

虽然萧袍鲁一生显赫,在几十年的仕途路上官职不断上升,官拜北府宰相,但不知为何,在《辽史》中并没有他的专门传记,仅在《辽史·道宗本纪》中记载了一句:“(大安元年十一月)丁酉,以南女直详稳肖袍里为北府宰相。”冯永谦说,《辽史》里的“肖袍里”就是萧袍鲁,二者为同一人。

因为文献中没有记载,所以,专家与学者对萧袍鲁的了解只能通过这合墓志。

根据墓志可知,萧袍鲁生活在辽兴宗、辽道宗时期。这时的辽朝已处中晚期,显现出颓势,在萧袍鲁去世35年后,辽朝灭亡。萧袍鲁最为荣耀的功绩之一,是他在辽兴宗时期曾讨伐过西夏,立下赫赫战功。

1038年,也就是萧袍鲁20岁那年,李元昊称帝,建立西夏。在西夏前期,西夏与辽、北宋对峙。

萧袍鲁墓志中记载:“重熙中,银夏不恭,灵旗指伐。白旄黄钺,方亲御于六军;尺籍伍符,委分提于七校。以公押领殿中司一行人马,公奋其余勇,务在先登。提鼓建旗,连挫敌人之锐;献俘授馘(读guó,是古代献俘礼的一个环节,就是将在战争中割取的敌人左耳献于宗庙,用来统计战功),常居诸师之先……”

墓志上寥寥数语,将萧袍鲁对西夏作战时的英勇与果敢描写得淋漓尽致。这里的“重熙中”,指的是辽兴宗“重熙十三年”(1044年)。“银夏不恭,灵旗指伐”,说的是当时西夏叛乱,辽兴宗对其讨伐。之后的数语,就是对当时正值风华之年的萧袍鲁在战场上英勇善战的生动描写了。

这次讨伐西夏的结果,在历史文献中记载得却极其简略,只写了“(十月)丁酉,李元昊上表谢罪”字样。在萧袍鲁的墓志中,则写下了“王师凯旋,祖宫饮至”,即讨伐西夏后,辽朝举行了庆功仪式,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了这次对西夏作战的胜利。

契丹文字与汉字并非一一对应

因为萧袍鲁在讨伐西夏战役中的英勇表现,他被提升为“本府敞史”一职,此后,又被提升为“左金吾详稳”。需要说明的是,在《辽史·百官志》里并没有“左金吾详稳”这个职位,萧袍鲁墓志中出现的这个官职,再一次弥补了《辽史》记载的缺失。

因为萧袍鲁有才能,又先后被任命为松山州(内蒙古赤峰城子屯城址)刺史、归州(营口归州村城址)观察使、匡义(饶州,属上京道,内蒙古林西县樱桃沟城址)、彰圣(信州,属东京道,吉林怀德县秦家屯城址)、开远(云内州,属中京道,内蒙古土默特左旗东南沙尔沁城址)、临海(锦州,属中京道)等地的军节度使。

辽道宗时期,他被任命为汤河(辽阳、海城东部)女直详稳,特授“太子太傅”;辽道宗大安元年(1085年)农历十一月,萧袍鲁被拜为“北府宰相”。四年后,也就是大安五年(1089年)农历正月二十三,萧袍鲁在跟随辽道宗出游时死于行帐之内,享年72岁。

萧袍鲁墓志填补了《辽史》记载中的诸多空白,还原了萧袍鲁的生命轨迹,更重要的是,因为汉字与契丹大字在一合墓志中同时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专家学者对契丹文字进行破解。

辽宁大学历史学院原教授张国庆专注辽代碑刻研究。他告诉记者,契丹文字包括契丹大字和契丹小字,之所以分“大”“小”,并不是因为字体的大小,而是按照创制时间的先后、拼音程度强弱等标准进行区别。

辽朝虽然创立了契丹文字,但实际上,在辽朝境内,契丹文字和汉字一直同时使用。金灭辽后,金朝前期仍使用了一段时间契丹文字,直到金章宗明昌二年(1191年)才“诏罢契丹字”。

张国庆表示,因为记录契丹大字和小字的典籍全部失传,所以,现在学者研究契丹大字和小字主要是通过墓志、铜镜、印章等金石材料,其中,萧袍鲁墓志就是十分重要的资料。

张国庆也坦言,萧袍鲁墓志中既有汉字也有契丹大字,但实际上,这二者文字内容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这也大大增加了后世学者依照汉字破解契丹大字的难度。

我国著名契丹文字专家刘凤翥曾专门研究过萧袍鲁墓志。他对一些契丹大字、契丹小字进行了破解,比如,“封”字,契丹大字要用4个字拼在一起才能表达“封”的意思,而契丹小字,则需要5个字摞在一起才能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