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石

【编者按】

中国著名漫画家华君武是20世纪中国漫画发展史的重要书写者之一，作品以时政漫画为主要标志，创作横跨近一个世纪，被誉为国内“漫坛四老”之首。今年6月，华君武逝世13周年之际，曾任辽宁日报高级编辑、编委的高鸿烈（笔名伍石）深情回忆与华老在辽宁共同工作的岁月。尽管高鸿烈已迈入鲐背之年，华君武先生的思想高度、精神境界以及矢志于漫画事业的崇高责任感，仍在感染着他，让他深深怀念。

华君武（1915-2010），原名华潮，祖籍江苏无锡。青年时代，他在上海读高中时便喜欢从事漫画创作。1938年，他赴延安陕北公学院学习，后任鲁迅艺术学院研究员和教员，与漫画家蔡若虹、张谔等合作创办《讽刺漫画展》，受到毛泽东主席的重视。1940年4月，华君武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5年到《东北日报》工作，1949年调《人民日报》，任美术组组长、文学艺术部主任。他是我党新闻战线上著名的漫画家和美术活动家。

在《东北日报》

1945年，华君武同志来到《东北日报》工作。他先当一段时间的记者后，开始在《东北日报》上发表漫画作品。在创作中，华君武同志以民族化、通俗化为表现形式，内容丰富、主题鲜明、构思巧妙、笔墨洗练，既突出幽默感，又具有战斗激情，在当时的形势下，他的漫画成为打击敌人、发动群众的有力武器。

《东北日报简史》一书中有一章《运用漫画这个锐利武器》中写道：“提到《东北日报》的漫画，必然会令人想到华君武同志。”简史主编田大钧，原《东北日报》记者，后转属《辽宁日报》。他如今已年近百岁，行动不便，不然由他介绍华君武同志会更详尽。《东北日报简史》上介绍：“《东北日报》上90%的漫画是华君武创作的，他以创作蒋介石的漫画形象，蜚声东北和全国。”“华君武的绝大部分作品内容是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他创作的蒋介石漫画形象，穿着一身美国佬大兵服装，光着头，高颧骨，凹眼睛，脸上贴着膏药的漫画，不仅在形象上，而且在精神实质上，做了入骨三分的刻画。”为此，国民党特务机关将华君武列入了暗杀黑名单中。

华君武同志语言不多，很少闲聊。许多离休和他曾一起上夜班的老同志对他印象很深。他豁达冷静，又满怀激情，勤奋敬业，善于思考。到1946年底，仅半年时间，他在《东北日报》和其他刊物上，发表漫画就达130余幅。在各个场合，到处都可以看到他的漫画和复制作品，《东北画报》曾给读者印发《征求意见书》问：“你喜欢什么画？谁的画？”十之八九回信说：“喜欢漫画。”“最喜欢华君武同志的画。”

在延安鲁艺

1940年至1941年，华君武同志在延安。这一时期，漫画在延安是很活跃的。从事漫画多年的胡考、蔡若虹、张谔、张仃等，也在延安参加了漫画活动。创作于墙报、报纸上，也搞展览。华君武和漫画诸公，从1940年至1941年举办漫画墙报（四张对开报纸大小），内容有反对德意日法西斯的，也有反对国民党蒋介石消极抗战的。每期展出都很受欢迎，总有一群人围观。华君武曾回忆，在延安举办过“讽刺画展”，毛主席去看了画展，邀舒群、蔡若虹、张谔和他去交谈，毛主席强调漫画要注意防止片面性，不要把局部的东西看成是全局的。华君武说：“我在《解放日报》上发表过内部讽刺画《延河植树》，植的树没有很好保护都枯死了。毛主席说：不能笼统说延河旁植的树都枯死了，应当说，是哪一段地点的树植得不好。毛主席批评得很对，以后在创作中，我很注意防止片面性。在延安，大家都尊重毛主席，我们和他接触不感到害怕，反而敢于把任何意见都告诉毛主席。一次，毛主席还留我们吃了晚饭，我和张谔喝了不少酒。”

华君武同志回忆：“抗日战争中，蒋介石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我们党对他进行了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用漫画批评国民党蒋介石，与整个斗争是一致的。当时《解放日报》约我们赶画批评蒋介石一些反动思想和行为的漫画，而且催得很急，我们画好，从桥儿沟到清凉山跑8里路送到《解放日报》去。”漫画真正是一种斗争武器。华君武回忆延安那一段战斗岁月时说：可惜啊！从延安出来的同志中，从事漫画的人太少了。

含笑的思考

《辽宁日报》从成立那天起，就一直重视漫画在报纸上的重要地位，在加强典型报道、评论工作的同时，发挥漫画的积极作用。《辽宁日报》首任总编辑殷参，原是《东北日报》副社长兼总编辑，《东北日报》和《辽宁日报》根脉相连的史实，在很大程度上必然留有华君武同志的漫画风格。在新闻改革中，一版头题配漫画使《辽宁日报》在全国独树一帜。这期间，受华老影响较深的老漫画编辑周立（原《东北日报》美术编辑，已故），正确总结历史经验，大胆解放思想，被选为辽宁漫画家协会主席，有50多位漫画家团结在协会周围，积极为《辽宁日报》从事漫画创作。

漫画的生命和价值在于破旧立新，化腐朽为神奇。随着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新思想、新经验、新风尚不断涌现，需要歌颂的题材太多了。华老给我们的启示是：“歌颂性的漫画好比是向女孩子求婚，一要真诚，二要得体，分寸感不好把握。”因此，《辽宁日报》漫画加强了“分寸感 ”。歌颂要实在，讽刺要得体，把握好度，与人为善，注重正确导向，从而充分调动了漫画作者的创作激情，推动了改革开放深入发展。一次，报纸头题配发《载歌行》漫画，形象地歌颂党的富民政策，产生了良好反响，省委领导还发来信表扬。一幅《雪人就怕太阳晒》的漫画，正确引导企业从亏损中走出困境，《人民日报》在一版转发了这组报道和创作的漫画。广大读者对报纸头题配漫画给予充分肯定。他们来信说：“初读头题领会不深，看了漫画，再重头看看内容，便加深了印象，领会了编辑意图。”

1992年，辽宁日报社成立了史志编辑部，集中资深的老编辑老记者，筹划纪念《辽宁日报》成立四十周年。党委领导嘱咐：一定邀请华老给画幅漫画，并决定邀请华老回娘家做客。邀请漫画函由肖瑛致书，还不到一个月，华老就寄来了挂号信，并附上他重题的那幅《磨好刀再杀》讽刺蒋介石的漫画。他在信中说：“《东北日报》是《辽宁日报》的前身，我曾在《东北日报》工作四年，理应祝贺，此画请转，即祝大安！”华老的漫画刊登在《辽宁日报四十年》画册上。时隔不久，华老应《辽宁日报》党委书记、总编辑武春河的邀请，偕夫人来《辽宁日报》做客，受到老同志的热烈欢迎，他们争相与华老夫妇交谈，并合影留念。

据不完全统计，华老在各大报刊上发表漫画700余幅，出版有关漫画、美术论述20多部。他还将珍藏70余年的245幅漫画和112方印石无偿捐献给上海美术馆。

华老回京后，因年事日高，再没来辽宁做客。2010年，华老因病逝世，享年95岁。漫画家方成恸悼老战友华君武同志，写下了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他留下含笑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