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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梅花瓣” 2025年05月09日 

陶然

一大早,二姨在家庭群里发定位:“沈北七星湖东侧第三棵旱柳下见。”大姨的语音马上追到耳边:“野餐布要纯棉的,化纤的招蚂蚁。”我开车到纺织厂家属院接人。姨娘们钻进后座时,塑料布在膝盖上窸窣响。大姨抱着一米长的鲤鱼风筝,二姨拎着保温杯和搪瓷缸。

七星湖的草皮刚返青,远处施工塔吊像悬在半空的鱼竿。大姨铺开红格子野餐布,二姨掏出旧床单当防潮垫。母亲突然蹲下一边薅草,一边说:“这草叫节节草。”她的指甲缝很快染上青汁。

十点钟的太阳晒软了草叶。大姨摸出墨镜和丝巾,指挥我们摆姿势:“小芬把饺子举高点,挡着塔吊。”二姨从搪瓷缸倒出茉莉花茶,茶叶梗在风里打转。母亲掏出针织坐垫,针脚在草茎上投下细密的影子。

午饭时飘起了柳絮。酸菜饺子蘸蒜酱,葱白就着大酱啃。二姨突然说:“这比搓麻将舒坦。”她往后一仰,旧床单立刻凹出人形。大姨举着手机找角度:“别动!你头顶飞着蒲公英呢。”母亲小心翼翼躺下,后脑勺压扁几株婆婆丁。

蚂蚁侦察兵爬进饭盒盖。大姨用丝巾角引它走:“往南去,南边有糖饼渣。”二姨打着哈欠,露出粉色的牙床。母亲侧身揪了根草茎逗蚂蚁:“这节骨眼儿该搭桥了。”三个老太太的影子在草地上叠成梅花瓣。

风筝挂在旱柳梢头晃。大姨翻相册对比:“这张比在海南拍得清晰。”二姨的搪瓷缸滚进草窠,剩茶浇醒几朵早开的紫花地丁。母亲织完最后一针,坐垫上的小鸭子浮在绿浪里。风掠过耳垂时,我听见三串深浅不一的鼾声。

日头偏西时她们醒了。二姨头发粘着草籽,大姨的脸颊印出丝巾纹路,母亲的后背拓着半片树叶。收拾野餐布时,大姨突然说:“下回该带蚊帐来。”

回程路过中街冰点,姐仨买了麻酱味雪糕。大姨翻看照片:“这张发朋友圈,配文‘自然醒’。”二姨摸出裤兜里的蒲公英,白绒球在空调口炸开。

夜里家庭群弹出新消息。大姨发了九宫格,二姨上传了一段草地仰拍视频,镜头里三双布鞋摆得整整齐齐。如今姨娘们的周末从牌桌挪到了草地。二姨在阳台铺了三条旧床单,大姨网购了充气枕头,母亲在花盆里种节节草。上周我去送毛线,看见她们姐仨并排躺在人造草皮上——阳光穿过纱窗,给她们盖了层金闪闪的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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