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筱筱

“樱花散尽挂红桃，粒粒玉珠满树梢。”又是樱桃时节，果园的樱桃熟了。这是最好的季节，满山的花，满树的果。

我国是樱桃的起源地之一，2000年前的古籍《尔雅》中管樱桃叫“楔”，“楔”可能就是中国樱桃的野生祖先。古代传说中，当鲜红的樱桃绽放枝头，黄莺就飞来啄食它的果实，因而有“莺桃”之名。在古代中国，樱桃是礼制文化的一抹庄严红色，在祭祀先人、赏赐重臣、进士“樱桃宴”的背景里，画下礼器的符号。

我国最早关于栽培樱桃的记载，见于公元6世纪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二月初，山中取栽；阳中者，还种阳地；阴中者，还种阴地。”唐朝时，樱桃树的身姿在南北东西皆可见，唐太宗李世民曾作诗《赋得樱桃》：“华林满芳景，洛阳遍阳春。朱颜含远日，翠色影长津。乔柯啭娇鸟，低枝映美人。昔作园中实，今来席上珍。”大诗人李商隐也曾作《樱桃答》：“众果莫相诮，天生名品高。何因古乐府，惟有郑樱桃。”

古人爱写樱桃，后梁宣帝在其《樱桃赋》里吟诵着“懿夫樱桃之为树，先百果而含荣”。作为“百果第一枝”的樱桃，色泽红润透亮，汁液香甜清润，文人墨客历来情有独钟，留下千古佳作让世人赞叹连连。耀眼的外观与先百果而熟的特质，让樱桃享有仙果之誉，自然而然就从百果中脱颖而出，跻身皇宫贡品。古时樱桃常作礼用，用于祭奠先祖，把新鲜收获的樱桃先用于祭祀，这是一种顺应自然时令的祭祀活动，俗称“荐新”。《礼记·月令》里即有“羞以含桃，先荐寝庙”。到汉朝时，正式将樱桃“荐新”从古礼变成汉制，《汉书·叔孙通传》中写道：“古有春尝果，方今樱桃熟……因取樱桃献宗庙。上许之。诸果献由此兴。”“荐新”之后才可以“尝新”。祭奠先祖后可以用来赏赐官员。唐朝时，皇帝会邀请重臣体验摘樱桃之乐，待到樱桃果红时大摆宴席欢庆，已成宫廷传统。除了用新产的樱桃祭先人、赐大臣，唐朝还流行樱桃宴。中进士、升官答谢宴，都有樱桃的重头戏。樱桃给我国古人生活带来了仪式感和愉悦氛围。

樱桃不仅外表透亮如珠，口感也相当喜人。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樱桃歌》中大为赞叹：“荧惑晶华赤，醍醐气味真……琼液酸甜足，金丸大小匀。”晶莹如火般的樱桃，尝一口，酸甜可人、柔绵细润，带着阵阵香醇回味无穷，诗人怎不被这琼浆玉露吸引？就连素爱饮酒的宋代美食家苏轼也不禁要在酒醒之时采食樱桃润喉舒肺：“独绕樱桃树，酒醒喉肺乾。莫除枝上露，从向口中漙。”倚靠在樱桃树上，采撷一颗樱桃入口，那带着露水的果子是极好的滋润之品，诗人的闲适活泼跃然眼前。

身在草堂的杜甫远离长安千里之外，不能吃到御赐的樱桃，但也收到农人意外的厚礼。诗人在《野人送朱樱》中写道：“西蜀樱桃也自红，野人相赠满筠笼。数回细写愁仍破，万颗匀圆讶许同。忆昨赐沾门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宫。金盘玉箸无消息，此日尝新任转蓬。”诗人收到乡野之人送的满满一笼鲜红圆润的樱桃，回想当年在门下省任职，曾蒙皇恩赐樱桃。如今金盘玉箸的岁月已隔甚远，漂泊之身好似蓬草。诗人看着农人相赠的樱桃触景生情，这宝石般莹润、琼浆般香甜的樱桃令他忆起昔日的风流繁华场景，不免愁绪涌上心头。

法国有一首著名歌曲叫《樱桃时节》，这首悲歌的作者克莱芒是1871年巴黎公社的参加者，也是一名起义领导人。在巴黎公社存在的最后一天，5月28日，他在枫丹白露路障后面遇到了20岁的女战士路易斯。克莱芒劝她回家，但她坚持在战场救助伤员直至牺牲。后来，克莱芒流亡英国。10年后，他深情写歌，怀念为理想而献身的女战士。《樱桃时节》流传百年，已演变成一首美好的情歌：“当我们歌唱樱桃时节，活泼的夜莺和俏皮的画眉，啭啼欢跃！美丽的姑娘在痴想，恋人的心怀充满阳光！当我们歌唱樱桃时节，画眉的声音分外清越……我永远会眷恋那樱桃时节，心中的记忆永远会分外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