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对精华

辽沈晚报 2023年02月22日

□王兆贵

对联要求对仗工整、平仄协调,是一字一音的汉语独特的艺术形式。其格式早已定型,讲究很多,非常严谨,不仅要字数相等,词性相当,而且要结构相称,节律相谐。您若读过李渔的《笠翁对韵》,基本上就能悟出其中的门道。

说起来是简单的文字游戏,实际上却是古代语言教习的基本功。过去童子拜塾师或进学堂,要习声律、对对子,有课后作业,也有当堂属对。文思敏捷的学生,就像武功精进的练家子,见招拆招,应对裕如,妙语天成,珠联璧合,同时也为日后赋诗填词做文章淬炼了出口成章的修辞才华。据说,铁嘴铜牙的纪晓岚年轻时,有人给他出了个刁钻古怪的上联“鼠无大小皆称老”,纪晓岚略加思索,就对出了下联“鹦有雌雄都叫哥”。

而老百姓生活中最熟悉的,自是春联。写春联、贴春联,是年味的一个载体,也是人们祝福美好生活的一个方式。除夕这天,人们再忙也要趁天黑之前,将福字和对联贴到大门上。贴对联本身不是技术活,却也有讲究,首先必须分清哪是上联贴右边,哪是下联贴左边。这就涉及对句的平仄问题。不懂其中门道的人家,需向明白人问清楚了,做上标记,贴反了就会闹笑话。

作为传统文化样式,对句不仅见诸诗词歌赋及章回小说的回目,而且呈现于亭台楼阁,不论是大雅之堂,还是寻常巷陌,到处都能瞥见它们成双入对的身影。过去的商号、酒馆、药店等铺面,都会挂楹联。商号如“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酒馆如“东不管西不管酒管,兴也罢衰也罢喝罢”,药店如“但愿世间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就连理发店也有妙联,如“虽为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

对联喜庆,百姓乐见,适合于多种场合。老宅东厢房梁柱上,曾贴着“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的楹联。从横批“上梁大吉”可以看出,那是建造厢房时请人拟写的。节庆期间的门楣或厅堂上,对联就更为常见了。即便我们进庙宇观瞻,迎面而来的门柱上,也多半会有楹联。在古装戏曲或影视中,我们也经常会看到才子佳人应景作对的桥段。《红楼梦》中有一场彰显贾宝玉才华的重头戏,其中就有他为“沁芳亭”拟的对联“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至于在掌故类笔记文中,有关巧对的逸闻就更多了。

记得上初中时,我从同学那里借得一本小册子,左上方的书名是《巧对精华》,右下方标明光明书店印行。这种半文半白的竖排繁体旧书,尽管读起来有些吃力,但仍觉得谐趣横生。

诗词中的联语,不仅对仗工整,而且蕴含哲理。典例太多,不胜枚举。如徐宗干的咏炭诗云:“一味黑时犹有骨,十分红处便成灰。”《巧对精华》这本小册子,并非从律诗中摘录出来的对偶句,也不是尺牍类楹联大全,而是关于对对子的坊间趣闻汇编,体裁上属于笔记说部类小品,类似于今天人们喜闻乐见的段子,只不过是多了些机敏的应对技巧。这里不妨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其一说:有个擅长滑稽的书生,为一家梨园代拟楹联于戏台两侧台柱。上联写着: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亦非我;下联写着:装谁像谁,谁装谁,谁就像谁。评曰:“一意化两,是白描之好手也。”

其二说:男女平权,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阴阳合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虽然是大白话,拆解倒也有趣。

其三说:醉汉骑驴,颠头簸脑算酒账;艄公摇橹,打躬作揖讨船钱。这一则摩状如同画卷,且极具动态,趣味性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