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香我

电视上有个民乐节目，我天天要看的，民乐到底亲切。我尤其喜欢听琵琶，却不喜欢看男人弹琵琶。这是中了白香山的毒，“犹抱琵琶半遮面”，若半遮的是一张男人的面，多别扭，多煞风景。所以在电视上只要看到是男人弹琶琶，我就会转过脸去，等着看下一个曲子。这应该是根据诗句先入为主的成见，弄成了这个迂癖，在人家看来或许可笑。但我还是坚决认为，女子和琵琶一定更般配的，若是穿旗袍抱琵琶就更不得了，那一种风情，曲未弹，已醉人。就像男人和唢呐更般配，吹得摇头晃脑的，吹得脸红脖子粗的，也不嫌难看。

看到过有的琵琶边沿镶着一圈像宝石的东西，闪闪发光，还有的琵琶面板上被画上了山水画人物画，我看了都不喜欢，觉得是糟蹋了琵琶，琵琶原像一个素雅的美人，怎么可以珠光宝气和花里胡哨。有的女孩子要站起来弹琵琶，一边弹一边扭，为了时兴时髦，可以刺激观众的观感，这却是既糟蹋了琵琶又糟蹋了弹琵琶的女孩子。比如我们吃饭，坐着吃最合理，最舒服，最健康，若是端着个饭碗站着吃，只为了让大家看到你夸张地大快朵颐，这成个什么样子。有一位女乐手，是一个歌舞团的琵琶首席，人又美，在电视上经常看到她的演奏，台风优雅，忽然有一天看到她也站起来一边弹一边摇了，我大吃一惊，难过得不得了，我一直很喜欢看她演奏的。琵琶坐着弹还是站起来弹，可不是一坐一站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原则，是坚守还是媚俗，而对于一个艺术家，媚俗则是致命伤。这或许又是我的迂见，却也是我们爱民乐人的一点爱深责切之意。

老早看过一篇小说《美食家》，里面的主人公十分好吃，在街上看到人家女子抱着装在布套里的琵琶，他马上问：“火腿？”听说是琵琶，他便很失望。琵琶自是琵琶，用不着把自己弄成一只油腻腻的火腿去迎合好吃的人。

说到琵琶，想起四十多年前我在苏北农村上中学时，学校里有个女生会弹琵琶，琵琶也是自己家买的，这在那个年代，又是在农村，算是很稀罕的了，同学们看那个女生都是羡慕得不得了。女生胖胖的，蛮漂亮的，好像低我两届。记得有一回她到我家来找我妹妹玩，我也在家，却躲到房间里不好意思出来，现在想起来蛮好笑的。听人说，前些年遇到过这位女生，说是在做什么生意。不知道她当年的那把琵琶还在不在了，算来她如今也已是年届花甲了，若是几十年前的老同学再相聚，她还能怀抱琵琶弹上一曲，一定会很亲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