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葱
我是一个嗜吃的人,从小就是,对吃的爱好甚于其他,而长年居住于运河之侧,仔细想来,对当年运河的记忆多半也和吃有关。
说到自己的食物记忆时,脑海中还会出现羊的意象,这很奇怪,一般的意识里,羊是属于北方的,但南方其实也不少。我根深蒂固的印象是,小时候在运河上坐船,会看到河畔有羊三五成群的在吃草。南方的羊肉不同于北方,羊的品种上也有所差异,但肉质的鲜美却有一致性。我的记忆中把羊和运河联系在一起的原因,还有一个可能是汉字的魅力:鲜,鱼羊为鲜。
河里有鱼之穿梭,岸边有羊之悠闲,而它们,正好构成我们对食物根深蒂固的经验。
实际上,当年看见的羊吃草的坡地上,也有后来我所喜爱的野菜,但当年只道是平常。
比如土地上休耕时播种的草籽,也就是紫云英,花盛时云蒸霞蔚,一派氤氲。那个时候,草籽是辅助性的猪饲料,人很少吃,最多在它的嫩芽时掐一捧尝尝鲜。
比如马兰头,现在都是养殖的了,当年在河岸的坡地上很多,也有采摘的人;比如荠菜,和马兰头一样的待遇,挑荠菜是当年休息日和父母郊游时要做的事项之一。从船上看岸边,有时候会把俯首采摘的人当作是放养中的羊,在天地间就是一个孤单的影子。
除去这些野菜之外,与江南水乡相关联的吃物还有几种,这里我一一道来:茭白、菱角和茨菰,它们都是水生植物,但并不长在运河上,而是运河有分叉小湾延伸向大地时,它们会有分布。
当年我并不喜欢吃清淡的茭白,无论怎么烧都不喜欢,但我对那种得病后芯子变黑的茭白情有独钟,大抵是可以放在煤炉里烤,芳香四溢。
菱角是江南水乡寻常的东西,有老菱、嫩菱之分,这里不展开说了。倒是茨菰可以一说,一般我们也写作慈姑,民间也称呼它剪刀草、燕尾草等名字,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子像箭头,开白花,而在淤泥之下,有球茎暗中生长,黄白色或青白色,可以吃。
我们一般当作蔬菜食用,而我之所以对它记忆深刻,是因为煮熟后的茨菰味苦,而我母亲总是让我们吃一点,说吃了吉利,“除苦”“除苦”,取的是茨菰的谐音,大抵寄托着美好的心愿。如今母亲过世多年,但说到茨菰之时,她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运河的风物,就这样在我的食物记忆里呈现,它成为个人地图的一种,伴随着我,如同河水流淌,流着流着,便到了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