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联千人大会就是在驮道岭开的

丹东宽甸发现抗联统战大会旧址群 填补史料空白
辽沈晚报 2022年01月28日

在宫贵福家,宫贵福(左)向记者讲述父亲宫满堂曾经讲给他的抗联故事。

关寒在刘玉田老人家查看地图确定抗联统战大会各旧址位置。本人供图

罗荣(左一)、刘玉田(左二)在驮道岭上向记者介绍这一地址的发现。摄影 金飞

刘玉田老人查看《宽甸县志》第一期,关于抗联千人大会的内容都被他画上了红线。

刘玉田老人家的碾子和碾盘,在老宅的时候,有抗联战士在碾盘上睡过。

“就是这里。这边是硼海,往东北是太平哨,往西奔大川头……”站在驮道岭上,74岁的刘玉田对记者说,这里就是当年杨靖宇将军开千人大会的地方,“虽然草木已经不是原来的草木了,但是地形地貌并没有太大变化。”

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考古科科长关寒认证了刘玉田的介绍。他说,“都知道抗联统战大会是在宽甸开的,可到底在哪个地方,史料语焉不详……2021年9月,我和宽甸硼海镇文旅综合部部长罗荣根据当地传说进行考察,确认就在这里。”

考察确认硼海镇小汤石村2组的驮道岭上就是这次千人大会的会址,“会址与驮道岭半山的宫满堂家老宅旧址、数公里外的刘玉田家老宅旧址,可以看作是抗联统战大会旧址群,填补了以往史料没有提到具体会址的空白。”

我家老宅住过抗联部队

1月12日下午,记者在硼海镇文旅综合部罗荣部长的陪伴下前往小汤石村1组刘玉田家。路上罗荣介绍,关于千人大会遗址的事是镇长王文军从一名村干部那里听说的,随后把考察任务交给了她。她就找到了刘玉田。

个头不高的刘玉田已经74岁了,精神头很足。他说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听父亲讲,“跑胡子那年”有一支抗联队伍在自己家老宅住过一宿,第二天奔驮道岭方向去了,后来就传出了开会的事,说是有个姓杨的军长召集开会。

记者跟着刘玉田到了他说的“老宅”,离他现在的住处约200米远,已经成了田地,刘玉田每年都在这里耕种。他说白雪覆盖下老宅还有块石垒砌成的基址,“长11米,宽5米,高0.5米。”

因为在小汤石学校当过老师,前些年村书记送给刘玉田一本《宽甸县志》,“第一期。我就想当初父亲跟我说的事是真的假的呢?就查了一下这本县志,里边记载有1936年9月杨靖宇在夹皮沟小汤石岭上召集收编的各部召开千人大会。”

刘玉田告诉记者,夹皮沟就是硼海镇,后改的名。“这证明了我父亲说的是真的。可是小汤石岭又在哪呢?”刘玉田说,小汤石岭不是个具体地点,他在周边太平哨、灌水、保安等地打听,都没有什么太翔实的说法。

“后来,我想起村里有个姓韩的长辈可能知道,但是他家早就搬走了,我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他。”不过刘玉田还是找到了新的线索:驮道岭半山曾住着一位名叫宫满堂的老人。

“他是抗联的,他的小儿子宫贵福说当年杨靖宇将军还到他家看过,带着宫满堂一起去开的会,就在驮道岭上。”

积雪山路徒步登上驮道岭

之前听说驮道岭能通车,再加上有刘玉田老人带路,本以为很容易就能到驮道岭上。可到了山下才知道,因为山路积雪,普通车辆根本开不上去,只能靠人的两条腿一步步往上走。

积雪的山路并不好走,虽然坡度不是很大,汗水还是很快湿透了里面的衬衣。同行的罗荣是位女同志,年纪也比记者大,登山的步伐却比记者还要轻快。刘玉田老人就更不用说,走惯了山路的他真的是如履平地。

登山用了1个多小时。盘山路到了山顶并没有绕着山头转过去,而是直接穿过驮道岭,这样就在两边形成了两个制高点。“据宫满堂回忆,开会时这两个山头都放着机枪警戒。”刘玉田告诉记者,翻过驮道岭,右边是太平哨,左边通大川头,四通八达,可战可走。

刘玉田说,当年杨靖宇将军就是在驮道岭上开的大会,1000多人应该就在山坡上或坐或站,“可能在一面山坡,也可能两面山坡都有。”罗荣介绍,关寒和她调研考察后,确认这里就是大会遗址,现在镇上也拿出了初步方案,准备在这里立雕像、建广场和纪念馆。

记者注意到,因为山路穿过岭顶,两面山坡相对平缓,山沟深,坡上虽有茂密林木,但树龄较短,应该是采伐后重新栽植。站在岭顶,山风猎猎,脑海中禁不住浮现出杨靖宇将军在这里指点江山的场景,这个铁骨铮铮的共产党人,为民族独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父亲送给杨将军一小袋核桃

下山时天色已暗。刘玉田指给记者看对面山坡上宫满堂的老宅,也已经只剩下了块石垒砌的地基。“他家和我父亲家一样,都是被小日本给撵下山的,就是为了断绝群众和抗联的联系。”

驮道岭属于小汤石村2组,下山后刘玉田又领着记者到了小汤石村3组的宫贵福家。正在吃晚饭的宫贵福两口子得知记者来意非常热情,宫贵福放下筷子把记者让到了里屋。

宫贵福今年79岁,是宫满堂老人的小儿子。他告诉记者,父亲给杨将军当过警卫,杨将军给父亲发过两把盒子枪,后来因为爷爷奶奶有病,“就不能跟杨将军走了,就退出了,枪也交了回去。”

宫贵福说,父亲给他讲过,抗联开大会的时候杨将军来过家里,还在家里住过,家里穷没有吃的,临走父亲送给了杨将军一小袋核桃,然后跟着杨将军上了驮道岭。

开会后,杨将军在错草岭劫了日军的军车。“父亲也参加了,日军6辆军车都被打趴趴了。”刘玉田说,宫满堂老人大高个、人长得俊,枪也打得准、使双枪。

宫贵福告诉记者,日军被抗联“打屁了”,就把山里的老百姓都撵下山,房子也都放火烧了,想冻死饿死抗联。宫家到夹皮沟后3家人挤在一起,“我在家里最小,大哥、三哥、四哥、五哥都在那时候得‘窝子病’死了。”相比之下,刘玉田家还算幸运,他大哥得了“窝子病”后挺了过来。

宫贵福还给记者讲述了日军在太平哨半拉江制造的惨案:在冰冻的江面刨出个大冰窟窿,3面架上枪,让被俘的抗联战士跑过冰窟窿,谁跑过去就放了,“那冰窟窿大,根本就跑不过去,300多人都填了江,就跑了一个人。”

3处遗址构成抗联统战大会遗址群

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考古科科长关寒告诉记者,他是在硼海镇任驻村书记时得知抗联统战大会旧址这条线索的,“2021年9月,经过和罗荣等对现场地势勘查和实地走访村民,再加上对史料的分析,可以确定驮道岭就是大会召开地。”

关寒介绍,杨靖宇将军历来重视统战工作。1935年6月,杨靖宇将军率抗联一军军部到青山沟绿豆营子村,就邀集了宽甸地区的左子元、“胜武”“圣军”“长海”等20多支抗日武装首领,号召大家联合起来,共同御敌。

1936 年春,宽甸地区被收改编的抗日武装超过了2400人。“尤其是于万利,主动找到杨靖宇将军要求被改编,也就是在他被改编为抗联一军直属独立旅后不久,统战大会召开。”

关寒说,之所以确定统战大会是在驮道岭召开,与于万利的被改编也是分不开的,“我们曾对于万利部驻地旧址进行过详细调查,就在与驮道岭一岭之隔的太平哨镇大青沟。据此分析,在驮道岭开会也可能是于万利提出来的,因为这地方他熟,有利于安全保卫。”

关寒表示,驮道岭、抗联战士宫满堂老宅旧址、曾住过抗联的刘玉田家老宅旧址构成了抗联统战大会旧址群,这一考察发现填补了以往史料没有提到具体会址的空白。“现在两家老宅都只剩下地基,我们都做了测量,也要进行保护。我们还要继续走访调查,争取找到更多有价值的抗联遗址和旧址。”

关寒介绍,抗联统战大会不仅规模大、参会的各路抗日武装多,体现了我党统一战线工作的力量,在军事上,杨靖宇将军也对各路武装做了重新安排部署,根据形势提出了到宽北去修建密营,做长期斗争,这也成为了抗联在丹东地区抗日的行动指南。

驮道岭大会后,杨靖宇将军率部向北转移,在宽北牛毛坞错草岭伏击日军,取得重大胜利。“目前丹东地区发现的抗联遗址和旧址,几乎都集中在宽甸和凤城北部,这说明杨靖宇将军的主张在会后得到了贯彻。”

关寒 辽沈晚报特派本溪主任记者 金松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辽沈晚报记者 金松 摄

相关链接

“杨军长,我于黑子抗战到底啦!”

——于万利部抗战始末

于万利是宽甸牛毛坞保甲队的中队长,1904年生人,因身材矮壮、面色黝黑,人送绰号“于黑子”。“九一八”事变后,于万利带领保甲队加入了辽宁民众自卫军。伪军头目徐文海多次派人拉拢他,于万利诈降获取武器弹药等物资。

1932年5月12日,日军借故强占于万利部驻地。于万利开枪打死冲在前面的几名日本军官,公开抗日。当地有一首民间鼓词《十二月》中唱道:“四月里来四月十八,于万利带兵往外拉,拉进山里打日本……”

日伪因此抓走于万利的父母、妻子和妹妹,要挟其投降,于万利严词拒绝,亲人都被杀害。杨靖宇将军率抗联一军进入宽甸后,于万利决心接受改编、抗日报仇。

驮道岭大会后,杨靖宇将军在牛毛坞错草岭伏击日军,被改编为抗联一军直属独立旅的于万利部负责阻援。是役激战两个多小时,击毙日军伍长白井产次郎以下19人,伤7人,缴获汽车11辆,长短枪40余支,机枪两挺,小炮一门,大米白面若干。

此后,于万利率独立旅在宽甸北部山区同日伪军连续作战,1938年1月27日驻地被日伪军包围。于万利与敌浴血厮杀,所部大部牺牲,本人身负重伤,朝北方大声呼喊“杨军长,我于黑子抗战到底啦”后自尽,时年3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