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遗址3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铜头像。
三星堆遗址6号“祭祀坑”出土的玉刀。
图坦卡蒙黄金面具。
阿伽门农黄金面具。
墨西哥瓦哈卡出土的希佩·托特克黄金面具。
三星堆遗址3号“祭祀坑”出土的金面具。
9月9日,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公布了一批三星堆考古最新发现,大大小小的文物中一张完整的黄金面具格外引人注目。
3000多年前,四川盆地的先民在祭祀活动中焚烧填埋下玉璋、铜尊等“圣器”,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天人对话”的夙愿。3000多年后,原本山海相隔的古迹依次现世。人们惊奇地发现,古蜀遗址出土的金面具竟与古埃及、古希腊和美洲古代文明中的金面具“撞脸”。
在考古学家眼中,金面具的“天缘凑巧”不仅昭示了先人不谋而合的发展智慧,也寄托着各洲人民世代相传的交流愿景。
偶合的匠心
6月中旬,当考古人员从三星堆3号“祭祀坑”缓慢取出一块青铜罍残片后,一团严重变形的金器出现在人们眼前。出土时,这件金器仿佛一张稿纸被揉成一团,难辨形状。修复人员用时不到一周,一张完整的金面具缓缓呈现。
在他国考古发现中,也不乏金面具的身影: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黄金面具成为埃及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古希腊阿伽门农黄金面具被认为是迈锡尼文明的绝佳明证;墨西哥瓦哈卡出土的希佩·托特克黄金面具引发人们对阿兹特克神话“春天之神”的无限遐想……
这些跨越四大洲的金面具不断唤起人们的联想:它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渊源?
细观古蜀遗址出土的金面具,不难发现它们都是用模具捶揲而成。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研究员李新伟眼中,这种距今3000多年的商代晚期捶打工艺堪称中国最早、最重要的金器制作工艺。
李新伟认为,黄金捶揲技术是流传于旧大陆各地的,中国的制金工艺或源自欧亚大陆草原地带。距今3000多年的古埃及法老金面具和古希腊迈锡尼金面具,都是采用捶揲工艺制成。
与上述3地有着不约而同匠心的还有新大陆美洲地区。尽管目前尚未发现和旧大陆间存在相关交流的证据,但那里的先人也逐渐发展出捶揲工艺来制作金器。
“黄金不像青铜一样易熔化、易浇铸,但有极好的延展性,适合捶打成不同形状的薄片,可能是这些特性让各洲先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捶打的方式。”李新伟说。
对此,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考古学家埃迪特·奥尔蒂斯表示赞同。“捶打工艺是最简单的冷加工技术之一,也是金属加工最早的技术进步之一。”她说。
契合的韵味
几大洲的先民利用黄金打造出令人惊叹的神秘面具,尽管其用途略有不同,但考古学家认为这些金面具契合着不同地区先人对超自然力量的崇拜,并成为类似信仰的载体。
图坦卡蒙黄金面具以及阿伽门农黄金面具用于逝者。关于三星堆黄金面具,考古学家推测其目的主要是为增加铜像或巫师的神秘感,赋予人与神灵沟通的能力。
李新伟解释说:“古蜀遗址出土的许多文物都有太阳神鸟的形象,这显示出古人对于太阳的崇拜。黄金闪烁着太阳般熠耀的光芒,因此古人格外珍视黄金,并将其制成面具等圣器,借以同神灵沟通。”
在美洲,黄金面具则与神灵有着更为直接的关系。墨西哥瓦哈卡出土的黄金面具以阿兹特克神话中“春天之神”希佩·托特克命名。“黄金在美洲乃至全球多地的古文明中被视为太阳的象征。黄金制成的面具在古埃及、古希腊等地可能象征神明化身的历史人物,而在美洲古文明中象征着神灵本身。”奥尔蒂斯说。
出土于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墓葬的金面具被认为是令法老重生或永生的神圣道具。“古埃及人认为带上黄金面具,仿佛拥有太阳神一样的面貌,可以获得永生。”李新伟说。
埃及考古学家扎希·哈瓦斯也认为,黄金常同太阳神联系起来,“这与古埃及宗教信仰有关”。
考古学家推测,发现于王公贵族墓葬的古希腊迈锡尼时期最著名金器之一——阿伽门农黄金面具,或也出于同古埃及相似的信仰。
“阿伽门农面具等金器是献给逝者的,而中国四川的发现则是献给神灵的礼物,与给诸神的供奉祭祀有关。”希腊国家考古博物馆古物馆长康斯坦丁诺斯·帕斯哈利季斯说。
重合的愿景
今年1月三星堆曾出土黄金面具残片,这个重量约为286克的“半张脸”成为三星堆遗址迄今出土最重的金面具。而6月出土的这张薄如蝶翼的金面具宽37.2厘米、高16.5厘米,则成为目前三星堆考古发掘出的最完整的一件金面具。
三星堆“上新”的消息往往让世界各地的考古学家振奋不已。哈瓦斯在听闻三星堆出土黄金面具残片后激动地说,中国新出土的黄金面具是“21世纪最重要的发现之一”。
然而目前相关史料仍很匮乏,各文明之间如何联系和交往存在无数谜团,令考古学家好奇神往。奥尔蒂斯认为,三星堆的新发现将推动全球考古界进行更深入的研究调查,追溯远古文明的发展历程。
“三星堆堪称文明互鉴的绝佳例证,”李新伟表示,不同文明间应相互学习、共同发展,各洲先人也正是怀揣互鉴融通的愿望,才共同推动人类社会走向今天的繁荣。
李新伟常年深耕跨文化研究,这位致力于对外考古合作的专家曾远赴美洲进行考古发掘。在给国外带去先进技术理念的同时,他也时常为其他地区的灿烂文明惊叹不已。
“我们应该尊重各文明独特的发展道路,我们应赞美这些文明。在‘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文明观基础上,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李新伟说。
再探三星堆
“金斧”、金珠、玉刀、木箱
——三星堆“新宝贝”有哪些待解之谜?
5号坑出土大量金珠,一把有分量的“金斧”已露头,6号坑木箱底部新发现一把锋利的精美玉刀……记者从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了解到,三星堆遗址新出土一批重要文物,又有一些新的待解之谜。
记者日前在5号“祭祀坑”考古发掘现场看到,现场负责人、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黎海超正带着学生用X射线荧光光谱仪探测坑内金器的成分。
5号坑是三星堆“祭祀坑”中面积最小的,却是含“金”量最高的,已出土重达280克的半个黄金面具、鸟型金饰片等金器以及玉器、象牙器等。
目前看到,5号坑中有一件稍大的金器已露出头。“这件金器像斧头,这是之前没发现过的造型。”黎海超说,因为金的珍贵性,以往出土的金器都很薄,但这把“金斧”有一定厚度,很费料,它具体是做什么用的,还有待研究考证。
“除了‘金斧’,最近我们还在5号坑发现了不少金珠,有的金珠只有米粒般大小。这些金珠是怎么来的?”黎海超说,之前大家猜测它们可能是坑内其他金器被焚烧后熔解下来的。
然而通过探测发现,这些金珠的含金量高达99%,几乎是纯金了,而此前三星堆出土的金器,包括5号坑的金面具,其含金量约为85%,另有13%-14%是银。
“这就说明金珠并不是从坑内其他金器上熔解而来,我们推测很可能是制作时采用了炸珠工艺,即将黄金溶液滴入温水中形成大小不等的金珠。”黎海超说,“这可能是中国最早的炸珠工艺。”
除了金珠,5号坑还分布着大量中间带孔的金圆片,其分布方式有一定规律,专家推测其可能是有意识摆放或是原本附着在某种织物上再铺于坑内。此外,与其他坑整根掩埋的象牙不同,5号坑的象牙器经过精心雕琢,部分纹饰线条比发丝还细,技艺精巧。
“从种种发现来看,5号坑很特殊,有可能是供特殊的仪式或特殊的人使用的。如果上述金饰是附着在衣服上的,那这件衣服的华美程度是超乎想象的。”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考古研究所所长冉宏林说。
由于5号坑文物非常多且细碎,现场提取难度较大,目前考古人员正对其进行整体提取,下一步将进行实验室考古。这些细碎文物之间有着怎样的组合关系?金面具的另一半在哪里?这些谜团都等待着被解开。
5号坑旁边的6号坑,同样充满了待解谜团。6号坑中埋藏着三星堆首次发现的木箱,木箱是做什么用的?箱子里有什么?
黎海超说,目前在木箱内主要有两大发现:一是发现了丝织品的痕迹,二是最近在箱底发现了一件精美的玉刀,形状很像现在的西餐刀,无论从工艺、材质、纹饰来讲,都是一件非常精美的玉器。
“很特别的是,玉器在古代一般是礼器,没有实用价值,但这把玉刀却是开了刃的,非常锋利。”黎海超说,这把玉刀到底是礼器,还是有实用价值,有待进一步考证。
目前,6号坑的木箱以及木箱下面的灰烬堆积已经整体提取完毕并运送至库房。下一步,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将联合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进行实验室考古,解开一个个待解之谜。本版文图均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