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译文

孔子说：“考查一个人所结交的朋友；观察他为达到一定目的所采用的方式方法；了解他的心情，安于什么，不安于什么。那么，这个人怎样隐藏得住呢？这个人怎样隐藏得住呢?”

栏目主持人：王小石

这段话的解释有很多种，各有依据，但核心思想是，根据一个人的所做所为以及心内所安，一个人便无法隐藏自己，别人自然会通过这些看穿他。

古希腊有一艘著名的船叫忒修斯之船，随着时间过去，木材逐渐腐朽，雅典人会更换新的木头来替代。最后，船的每根木头都被换过。古希腊的哲学家们开始追问：“这艘船还是原本的那艘船吗？如果是，它已经没有最初的任何一根木头了；如果不是，那它是从什么时候不是的？”

同样的追问来自日本金阁寺和巴黎圣母院，2019年圣母院的严重火灾只是它经历磨难的最新一次。这些著名的追问，其实隐含着一层意思，只要他们当初“成为自己”的原因还在，即使组成元素全然更新，也依然可以视作不变。

人类与动物之大不同，在于我们的历史意识。我们观察历史，都是以现在为观察点，追溯过去，顺推未来。我们的现实生活，不仅与过去不可分，与未来同样不可分。我们生活在过去、现在和将来连贯在一起的历史河流之中。

所以观察一个人，从他的身边朋友，从他的行为，以及他心安何处，自然就观察到了他的整段“历史河流”，还能有什么隐瞒的呢？

其实这句话里除了“识人之用”，还有“察其所安”四个字值得我们关注。

现代人最难做到的就是“心安”。《象与骑象人》一书中把理性比作骑象人，把情感和直觉比作大象，之所以比喻为大象，是因为大象更大只，操纵起来难度更高。《西游记》里的孙悟空是心猿，同样难以控制，直到九九八十一难后才算修成正果。

从小我们的心便不安，在于要上各种兴趣班，要赢在起跑线，后来要上重点小学、重点中学、重点大学；成年后想要谈恋爱，要恋人比自己好，要有房子，有了房子又想要大房子；有了工作想要事业，有了事业又想要财务自由，提前退休……我们的心能安于何处？

现在很多人都在吹捧财务自由，胡润最新统计财务自由的标准是一线城市2.9亿元，二线城市1.7亿人民币，但拥有这些财富的人真正自由了吗？如果他是通过奋斗赚到的这些钱，那么他很难甩掉身上的牵绊，仍然身在各种社会关系之中，如果他是通过运气赚到这些钱，那么很可能通过认知赔掉这些钱——真正的自由是欲望小于收入，但人类偏偏就是喜欢比较又容易把自己比较晕的动物。

安心在何处，是孔子本句的压轴，心安在何处，也就注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参考译本：杨伯峻《论语译注》，2006年，中华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