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凌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不知道石碾石磨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应该有深刻印象。碾子由上中下三部分组成,上面就是套在木架里的石头滚子。滚子的工作面,就是中间的碾盘。
一天孙子放学后,说:“爷爷你做做这道数学题”,我一看又是图箭头加号什么的,弄不了。落了个“笨爷”昵称。儿子像他儿子这么大时,也弄了一道题并留纸条:“爸,你做一下这道题”。小学的数学咱也弄不了。“还整训人,连这也不会。”儿子“居低临上”地瞅着我。
时下,孙子继承他老子犯上传统,居然考爷。为捞回面子,我问:“你知道什么叫‘占碾子’吗?”
孙子摇摇头说:“么叫呵个诶?”
记得村中央十字街西北角文享哥家大门洞有一石碾,在村子十几个石碾中,是头号的。宽大的门洞放一盘大石碾,滚子碾盘平细,泛着暗青色光亮,碾木梆梆子、绿豆等,须两人以上推,碾的面质地细腻,村人争着用这盘老石碾。这老石碾可谓“五星”级了。
“去给咱占碾子!”大人差遣孩子道。拿了小禿条扫,一溜烟儿奔十字街,那门洞的大石碾,像个老者稳伫在那,把条掃放在碾盘上,告诉后来的人,已有人家用了。这个习俗不知从哪辈子传下来的。
推碾子是村上人经典功课,推碾的木杠插在滚架上,逆时针运动。有时推一半天,占碾子晚的,要等没人用了再用,天周黑下来了。晚饭足干三碗山药白粥,才有力气夜战。哥俩推偷不得懒儿,一个不使劲儿,另一个推不动,需齐心协力。有时哥俩儿捣蛋,常遭姥爷训斥:“欠揍,养活你们这宗子玩艺儿,还不如喂两只鸡哩!”姥爷火气大,爱骂人,我百分之九十九骂人的话受其陶染。
姥姥听不得姥爷的话。说:“你可让鸡帮你推呀?!说话一点不冲趟儿(不在理)”。
我不怕出力,就怕转圈,头旋,严重时想吐。看电影新闻纪录片中空军飞行在圆圈里旋转就晕。故后来选择到陆军当兵。现在有人围我转圈就得跪地求饶。
不喜欢在全封闭的碾棚推碾子。露天推碾子还好,能四下瞅瞅,透气好,稍晕即逝。姥姥知道了,净让我占村南檩哥家的小号露天碾子。小半天能碾一布袋邦子,我推碾姥姥在布乐(簸箩)里用罗笹面,粗细分开。当然,露天推碾子是在春夏秋三季。有时推着推着下起雨来,收起东西往回跑,姥姥颠着小脚跑到人家避雨。下一小阵儿又停了,听身后姥姥喊:“玲,回来吧!”只得返回阵地继续战斗。
日子也像这碾子一样,一圈圈地转,小孩转大了,年轻的转老了,老的转没了。碾道的足迹,延伸着生活的步伐。在轮回中演绎时代更替。
偶尔,也会用碾子。只是不好找。孙老师说他家有,碾韭菜花儿,比捣碎机味道纯正。有的就吃人工碾的申子茬子,让人羡慕。
石碾石磨完成古老使命,已进入农耕文明博物馆。那些石质的牙齿,让人咀嚼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