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霞

小时候，祖父在地里挥动锄头，开启春耕时，祖母便动了“花”念。劳作之余，她总要领着我们去山上看迎春花。金黄色的花苞似开未开时，是祖母的最爱。她让我们每个小孩子掐几枝迎春花抱在怀里，按次序排列坐在田间地头，说什么时候祖父刨地到谁近前了，谁便可以自由活动了。

我从小喜静不喜动，祖母通常把我安排在最后的位置。我抱着花坐在地里，春日暖阳晒在身上，舒爽啊。祖父的地总也刨不到头，我都等得瞌睡了，有时感觉自己已经眯了一觉，抬头望望天，太阳还挂在原来的地方，没挪窝儿。等祖父的锄头挥舞到我近前，我赶紧站起来朝祖父挥舞手里的迎春花，示意他别刨着我。祖父笑着说：“手里有数，莫怕。”他边说边压低了锄头。挥完最后一锄头，祖父便扔了锄头，连花带我抱起来，举过头顶，原地转好几个圈儿，才肯放下我。

祖母说，花儿美，娃更美，农人出大力气，干牲口活，但眼前有花有娃，力气便成了泉水，没了还会再冒出来，不知不觉，地便刨完了。

等祖父收工回家时，祖母还要采上满怀的迎春花抱回家，插在祖父喝空的酒坛子里。院子里放一坛花，屋内的八仙桌上放一坛花，破旧的土坯房里，太阳穿过纸糊的窗户，洒在坛花上，屋子顿时明亮起来，大家的心也跟着雀跃欢喜。吃饭时能闻到花香，闲谈时能闻到花香，休息时也能闻到花香……啧啧，祖母这是把春天搬回了家。

除了迎春花，有时她还会换上桃花、樱花、杏花、梨花，春天的花儿总也采不完，就像祖父的力气总也用不完。祖母说，日子是自己的，看黑锅底也是一天，看花也是一天。一捧春花为旧时光里的苦日子增添了些许欢乐和生活情趣，让地里刨食的农人在美丽的春光下播种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