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学富

1983年春节是我最难忘的春节。这年春节，我第一次穿上了皮鞋，第一次戴上了手表。

1982年夏，我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校。那是入学后的第一个寒假, 回家后不久就到了年关。年三十那天，父亲对我说：“你去外面上学，得穿得体面些，今天我带你上城里买双皮鞋和手表。”我看着父亲慈祥的目光，默默地点点头，就跟着父亲步行去城里。父亲带我到了县城里最大的一家商店，那家店有十几间瓦房，号称“大店”。父亲说：“你看看挑一双，试试合脚吗？”于是我指着柜台里的一双不系鞋带的皮鞋，对那位漂亮的女营业员说：“拿一双42码的试试。”营业员看我一眼，拿出鞋放在柜台上。我把鞋盒盖翻过来放在地上，把一只皮鞋放在上面试了试，以免弄脏鞋子。试完之后，还挺满意。于是父亲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钱包”，一层一层地打开拿出钱付了，多少钱现在记不清了。之后父亲又带我到手表柜台买了一块很时髦的“上海牌”手表，花了30元钱。

到家后，我脱掉布鞋换上皮鞋，走几步后突然感觉鞋太大了。可能试鞋的时候，没有走路试试，再加上心情过于激动，一时没有试准。于是我和在乡广播站工作的三哥换了一双旧皮鞋穿了。这双旧皮鞋是系鞋带的，穿起来跟脚，可是样子却很难看。

快开学了，我穿上皮鞋，戴上手表，高高兴兴地前往学校。那天下起了小雨，父亲背着用塑料布包着的行李，把我送到县城里的汽车站。我坐在车里隔着车窗向外看时，看见父亲站在蒙蒙细雨中向我注视着。看着父亲那饱经风霜的脸庞和微微有些驼背的雨中身影，我泪眼婆娑。

那时候，父亲种了一亩菜园，喂养了一头母猪，母猪一年能下两窝猪崽，以此换点钱补贴生计。一双皮鞋和一块手表少说也得五六十元，父亲得卖多少青菜和猪崽？后来我就埋怨自己当时多不懂事啊，多少年过去，这事还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