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存亮
记得年少时的冬天,远比现在要冷得多,大雪要下好几场,还不肯罢休。积雪融化时节,是既好玩,又闹心。
早晨一睁眼,满世界的冰雪。院子里,一地碎冰碴,踩上去,咯咯吱吱作响;压井墩上,石磨盘上,枯树桩上,全裹着一层厚厚的冰。屋檐下,那一排排冰凌,像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粗,一个比一个长。用祖母的拐杖轻轻一挥,砰然落地,碎成数截。捡起一小段,放在嘴里,初始感觉淡淡的、凉凉的,很快,腮帮子火烧似的痛起来,只好赶紧吐掉。
运粮河,仿佛一条玉带横在村外。放眼望去,溜冰的,三五一群,你追我赶,来来回回,没个休止;玩陀螺的,鞭子起落间,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骑自行车的,腰身轻摆,玩个急刹,来个大撒把,得意之余,车倒人歪,引得大家一阵惊呼。去镇子里赶集的,也不再绕到远处的桥上,直接拉着架子车从冰上就过去了。记得那个爱打鱼的瘦老头,也要来的。先在河湾处的冰上凿个窟窿,再放个篮筐下去,等两袋烟的功夫,轻轻把篮筐一提,数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就出来了。
最闹心的,是太阳升起后的满地雪水,总把棉鞋弄得湿透,不但脚冻得疼痛难忍,还要受父母吵骂。还有放学路上,无论如何小心翼翼,如何腾转挪移地拣路,雪水都会浸透鞋底。这时节,太阳白亮亮的挂在天上,却一点温气也感觉不到。为了保证有暖和棉鞋穿,父亲只好生火烘烤。
晚饭后,找出家里那口漏底锅,铺上一层玉米芯,然后点燃做引火的麦秸。母亲把特制的鞋架罩在火盆上,码放整齐湿鞋湿袜,开始慢慢地烘烤。我呢,拨亮煤油灯,赶紧把作业写好,然后开始翻读同桌那儿借来的《童话大王》。只是读着读着,眼皮就涩起来。
常常不知睡了多久,被屋外北风摔砸物什的响声惊醒时,还见父母坐在快熄的火盆前,边小声说话,边翻动鞋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