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苏东坡 蝙蝠也敢吃

辽沈晚报 2020年12月31日

那一年,韩愈被贬到了岭南潮州,政绩啥的咱不说,就说他写了一首诗,专门告诉远方的亲朋:“这回可长见识了,就没有广东人不敢吃的。”

百多年后,苏轼也被贬到了岭南,作为兜里没钱的吃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他是如鱼得水了。

不过词圣就是词圣,贬一路吃一路的苏轼,随便写几句,就把吃写得清新脱俗。春意生,“渐觉东风料峭寒,青蒿黄韭试春盘。”愁情掩,“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韩愈和柳宗元

吃蛙两兄弟

韩愈和柳宗元共同扛起了唐代古文运动的大旗,两个人也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柳宗元先行一步被贬到了南方,等到韩愈被贬到岭南潮州时,已经在南方待了很久的柳宗元肯定会给韩愈很多生活上的建议。其中就包括吃。

所谓入乡随俗,韩愈给柳宗元回了一封信,题目居然叫《答柳柳州食虾蟆》,也是韩愈文集中唯一写给柳宗元的诗。虾蟆就是蛙。

整首诗有三十四句,最开始说的是蛙太讨厌了,整日呱噪,让我睡不着觉。

接下来,韩愈就说了:“我一开始是真吃不下,现在可以接受了。但是我害怕吃多了感染上蛮夷之气,所以很少吃。真不知道你咋想的,居然认为蛙肉和豹胎一样高级。”

其实,说广东人啥都吃,那是因为现代人很多东西都不吃了,比如猴脑比如这豹胎。

而在当时,唐朝京城人也是吃蛙的,并且是当成了特殊美味。唐代“烧尾宴”第四十二道“奇异”肴馔,就叫“治蛙豆荚贴”,也叫“雪婴儿”,这名字看上去就有点毛骨悚然吧。

这菜的做法,就是把青蛙从中间剖半,像分开的豆荚一样两片平贴在盘子上蒸熟了吃。脑海中应该能浮现出蒸出来的样子吧。

野味大餐

让韩愈瞠目结舌

好歹是京城大人物,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啊,可是韩愈一到潮州,就被吓了一跳,因为内陆和沿海肯定吃的不一样。于是在第一次参加潮州人的宴会后,韩愈就给朋友写了封信,当然也是诗,详细介绍了自己遭遇了什么,并且顺道给朋友普及了一下生物知识。

第一个奇怪生物是鲎。韩愈说这玩意长得跟秦代狱吏所戴的法冠,眼睛居然长在背上,而且是一个背着一个跑。

第二个是就牡蛎了。说是抱团生长在岩石上。

第三个是魟鱼,韩愈说这鱼长了个蛇尾巴。

第四个是蛤。这个与我们今日吃的可不一样了。韩愈时代的蛤不是有壳类,而是蛙。

接下来,韩愈说了俩,一个是章鱼一个是扇贝。说这两东西长得太奇怪。

然后韩愈就懒得详细介绍了,说这一顿大餐,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上了数十种。

终于,有韩愈认识的了,就是蛇,可没想到,呈上来的是装在笼子里的活蛇……

这些东西的吃法韩愈倒是记了下来,类似我们现在吃三文鱼,“调以咸与酸,芼以椒与橙。”就是放点盐和醋,再滴点橙子汁和花椒汁,蘸着吃。

韩愈说了当时自己的感受:“吃进嘴里觉得更加腥臭了,刚吞下去,脸就憋得通红直冒汗。”

倒不能说韩愈那个年代内陆不吃生的,鱼脍在唐代是很有名的菜式,就是把新鲜的淡水鱼去骨后切成条状,拌上佐料生吃。韩愈在《叉鱼》一诗中就说:每当鱼脍做好时,就想到老朋友。“脍成思我友,观乐忆吾僚。”

忆苦思甜

欧阳修的五豆粥

鱼脍这道生吃的菜,一直流行到了宋朝。《东京梦华录》记载,每年阳春三月,京郊的金明池会开放几天,让老百姓钓鱼。百姓把鱼钓上来以后,直接就在岸边刮鳞去鳃,切成薄片,蘸着调料开造。 “临水斫鲙”也成了汴梁一景。

接过了韩愈古文运动大旗的欧阳修同样也十分喜欢吃生鱼。他的好友梅尧臣家有个女厨子,做鱼脍做得特别好。于是欧阳修就常拎着鱼去人家串门。

眼瞅就到了喝腊八粥的日子了,而有的地方在腊月初五吃五豆粥,这个习俗据说就是欧阳修留下来的。

宋代诗人周必大写过一首诗:“或藏绿豆因醉翁”。这里的典故说的是,欧阳修早年可吃不起鱼脍,他的妻子节俭到每日早上吃豆子稀饭度日。后来欧阳修成名了,但定下每年腊月初五吃豆子稀饭的家规。

这五豆也是有涵义的。民谣说:绿豆绿,莫忘苦当初;黄豆黄,莫忘做文章;豇豆豇,莫忘菜汤汤;蚕豆蚕,莫忘三更寒;豌豆豌,做官且莫贪。

苏轼因一条鱼

写下绝命诗

说到吃,苏洵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吃墨了。

一年端午,夫人怕苏洵饿了,就剥了几个粽子,加上一碟糖,送去了书房。等她去收拾,却发现糖一点没动,而苏洵的嘴边全是墨,原来苏洵是把砚台当成糖碟,错把墨汁当成了糖。

也是因为吃的错误,苏洵的儿子苏轼连绝命诗都写了。

当时朝廷一些变法派搞文字狱就想弄死苏轼。朝不保夕之下,苏轼就告诉在外边奔走的儿子:“如果没说要杀我,送饭就送菜和肉,如果判死的话,那就送鱼吧。”

结果有一天,苏轼的儿子跑去借钱,就让亲戚帮送饭。亲戚也是好心,知道苏轼爱吃鱼,就给他送了一条腌鱼(鱼鲊)。

苏轼一看,完了,就写了两首绝命诗给弟弟苏辙苏子由,“与君世世为兄弟,再结来生未了因。”

弟弟你瘦了

吃点“黑暗料理”吧

东坡肉、东坡鱼、东坡肘子、炒东坡(肥肠),苏轼的吃货之名早就家喻户晓了。

而他这个吃货可不是扫街吃什么网红店,真是属于穷吃。宋朝是优待士大夫,可是官都快贬没了,俸禄就别指望太多了。但是苏轼为了口腹之欲真正做到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吃不起羊肉,羊脊骨烤着吃也行,再不行就吃猪肉。海边没吃的?那就研究怎么吃生蚝。时刻通过吃来体现自己的乐观。

贬到黄州他就写“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初到黄州》;贬到惠州,他就写“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惠州一绝》;贬到海南岛了,他写信告诉儿子,这生蚝太好吃了,可别让京里的贵人们知道,不然都跑过来和我作伴了。

人间有味是清欢。他吃荔枝写《荔枝叹》,吃河豚写《惠崇春江晚景》,吃螃蟹写《丁公莫送蝤蛑》,吃牛粪烧芋头写《访子野食烧芋》,喝点稀饭都要写个《豆粥》。

苏轼得知一样被贬到岭南的弟弟瘦了,专门写了首《闻子由瘦》,告诉弟弟岭南人都怎么吃。

开始还挺正常,五天一顿五花肉,十天吃一次鸡粥。但是岭南少肉食,苏轼又说可以吃地瓜,再下来,黑暗料理就登场了“荐以薰鼠烧蝙蝠”。

接下来的菜就是韩愈和柳宗元曾经聊的蛙了。

苏轼大概没想过弟弟看到信之后还能不能在雷州待下去。

他曾为自己酿的酒打过广告《中山松醪赋》“开瓮香满城”。结果别人照他的方子酿酒全都喝拉肚子。苏轼的儿子喝了也“暴下”。再一问他儿子,苏轼自己也一样拉肚子。

苏轼应该认为酒好喝和拉肚子是两个问题。就像有一次他得了眼疾,大夫让他吃清淡的。他却说,眼睛得病和嘴有什么关系?凭啥要管住嘴?

皇帝让钓鱼

王安石把鱼饵吃了

单从对吃的追求上看,苏轼和王安石真是一生之敌了,因为王安石是另一个极端,基本上属于吃饱了就行。

一次宋仁宗召集群臣钓鱼,并说钓上来后让御厨给大伙做大餐。

结果宋仁宗发现,别的大臣都在钓鱼,而王安石就坐在那吃,再一看,吃的竟然是鱼饵,而且已经吃了一碟子了。

王安石对吃确实没啥感觉。他当了宰相后,管家告诉他夫人,说外面传老爷爱吃鹿肉。

夫人很纳闷,她当然知道王安石不是挑食的人。于是就问吃饭的时候鹿肉放什么位置。管家说是放眼前了。夫人就说,明天你换别的菜放他眼前。

果然,第二天,王安石就没吃鹿肉,而是把眼前的菜吃了。后来有研究者称,这么吃是因为王安石近视。

不过王安石的诗中也是有“食”的,却没有苏轼那般“自笑平生为口忙”的豁达洒脱。

而是“丰年不饱食,水旱尚何有。”“未敢嗟艰食,凶年半九州。”字里行间都在忧天下之忧。

辽沈晚报主任记者 李振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