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使辽时畏寒 喜喝粥

患病入辽 苏辙作诗留念
辽沈晚报 2020年12月09日

木叶山

奚田可耕凿,辽土直沙漠。

蓬棘不复生,条干何由作。

兹山亦沙阜,短短见丛薄。

冰霜叶堕尽,鸟兽纷无托。

干坤信广大,一气均美恶。

胡为独穷陋,意似鄙夷落。

民生亦复尔,垢污不知怍。

君看齐鲁间,桑柘皆沃若。

麦秋载万箱,蚕老簇千箔。

余粱及狗彘,衣被遍城郭。

天工本何心,地力不能博。

遂令尧舜仁,独不施礼乐。

曾任北宋宰相、“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辙来过东北,就今日辽宁地域而言,专家考证的结论是:苏辙到过辽宁建平。

在《辽灭渤海国进军与回师路线考——由辽军所历诸州及山川确定行军路线、兼论夫余王城及渤海夫余府地望》一文中,资深考古学家冯永谦考证过苏辙等北宋使臣的入辽路线:宋使一般自河南开封(北宋首都,当时叫汴梁)出发,过雄州(河北雄县)界关,不久到达古北口,然后入辽境。在宋绶的《虏中风俗》中明确提到“过惠州,……过七十里,过榆林馆。”这个惠州,即今辽宁省建平县八家子镇邹家湾村,目前尚存辽城址。

不过,对宋绶、苏辙等宋使提到的有关大辽圣山“木叶山”的具体方位,冯永谦不予认同,按他的实地考察,木叶山乃今内蒙古赤峰翁牛特旗境内的海金山。

辽宋和好之后,两国使节往来极其频繁,远超此前各代。在众多来使中,包括大量“明星级”人物:路振、宋绶、韩琦、宋祁、苏颂、包拯、富弼、余靖、沈括、刘敞、彭汝砺……这其中就包括苏辙。

在苏辙的使辽诗中,有一首是写给兄长苏轼的(《神水馆寄子瞻兄四绝》),从中可知:苏辙当时正患有肺病,不得不多穿衣裳(少年病肺不禁寒,命出中朝敢避难?),并需熬制草药来喝(莫倚皂貂欺朔雪,更催灵火煮铅丹)。

据学者周峰的研究,祖籍四川眉山、体弱多病的苏辙不仅适应不了古代辽宁(含今内蒙古赤峰)一带寒冷多风的天气,还吃不惯契丹人的牛羊肉。苏辙在宋哲宗元祐四年(1089,辽道宗大安五年)出使辽朝,在其《奉使契丹二十八首》中的《渡桑干》一诗中就写到:“会同出入凡十口,腥膻酸薄不可食。羊修乳粥差便人,风隧沙场不宜客。”可见,在苏辙眼中,契丹腥膻特色的饮食是难以入口的,而羊修乳粥则尚可品尝。

苏辙独喜羊修乳粥

在赤峰学者王玉亭看来,苏辙认可“羊修乳粥”是有说道的,因为这种粥里加了一种当地特产:铁脚菜。同样出使过辽国的北宋使臣王钦臣这样记载道:“北人馈客以乳粥。亦北荒之珍。彼中有铁脚草,采取阴干,投之沸汤中,顷之,茎叶,舒卷如生。”

王玉亭介绍说,赤峰林东镇辽帝夏捺钵之地的老爷洞沟里盛产“铁脚菜”,当地人称其为“野鸡翅”,是一种蕨类野菜,以这种菜为主料所做的菜品,是当年辽国御厨做给苏辙等宋朝使臣食用的一道名菜。这种菜的嫩茎无论是炖、炒、熘,都鲜香无比,若把铁脚菜的嫩茎晒干,冬季炖肉,则类似南方的霉干菜,用铁脚菜干菜做汤、炖豆腐、炖肉,堪称人间美味。据传,沈括等宋朝使臣当年吃到这种菜,食欲大动竟眉飞色舞!

辽朝皇帝接待苏辙等北宋使臣所用的餐具,精美而华贵。如文木器(漆器),漆器在中国自古以来就是贵族豪门所享用的,平民是接触不到的。又如玻璃器、黄金扣器,玻璃器皿在今天是司空见惯之物,然而在当时则是十分罕有和珍贵之物。易碎的玻璃制品万里迢迢地从伊斯兰运到辽,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在款待宋使的宴会上,所用杯盘都是玻璃制品,由此可想契丹贵族生活的奢华程度,以及给宋使造成的心理震撼。

苏辙、王钦若等人出使辽朝时,还亲眼目睹了平生未曾见过的精美玉杯,“昔使契丹,戎主觞(shāng,古代称酒杯)客,悉以玉杯,其精妙,殆未尝见也。”

忧虑古代辽“草原沙化”

苏辙出使辽国时,记录下一条重要信息:在辽代,草原沙化问题已相当严重了。有专家提出:苏辙,很可能是历史上关注“古代辽宁环保问题的第一人”!

苏辙写过一首名为《木叶山》诗:奚田可耕凿,辽土直沙漠。蓬棘不复生,条干何由作。兹山亦沙阜,短短见丛薄。冰霜叶堕尽,鸟兽纷无托。在苏辙眼中,传说中水草丰美的木叶山变成了沙丘,连比较耐旱的植物如扎蓬棵都难以生长,何况乔木?以至于鸟兽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无休止、无节制的开垦放牧是导致古辽土地沙化的元凶。据北宋赴辽使臣苏颂记载,契丹的牛马多得要用山谷沟壑为单位来计算,契丹人牧羊“以千百为群,纵其自就水草,无复栏栅,而生息极繁。”“契丹马群,动以千数……纵其自逐水草。”尤其是胡羊,就是现代山羊的祖先,更是山林草场的杀手。

因土地的不断沙化,导致风灾、旱灾、雹灾、洪水泛滥等一系列自然灾难的接连爆发,特别是极其可怕的沙尘暴。

辽清宁五年(1059年),滦水县令王鼎在自家庭院休息,忽然一股暴风袭来,“举卧榻空中……须臾,榻复故处,风遂止。”

据《辽史》记载:辽朝中期,有个官员叫勃鲁里,一次,他带几十人外出公干,突然“天地晦冥”,尘土遮住了阳光,大风将43个人卷起来“飞旋空中”,飘到数里之外,勃鲁里幸免于难。

木叶山终成不毛之地

这种破坏行动在近现代依然屡见不鲜。蒙古族作家鲍尔吉·原野在《胡杨之地》一文描述了令人揪心的破坏场景: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蒙古语意为“红柳”的速亥之地(地处二连盆地)到处是黄羊、蒙古野驴、还有藏羚羊(蒙古语称其为“奥仁嘎”),这里曾是一片湿地,是花与鸟的天堂,是走兽的乐园。但不知何故,竟兴起了“打黄羊”之风,甚至用冲锋枪打,整整打了20年!那些年,每天都有枪声,枪声停了,黄羊、鹤、野鸭子、兔子、狐狸,什么都没了。

动物没了,然后是植物。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成千上万的人来内蒙古草原挖“发菜”,草原上黑压压的全是挖发菜的人,有人挖、有人收、有人运,据说运到东南亚一带能卖上好价钱……

经过如此惨烈持久的人为破坏,这一带的土地最终见不到土,只剩下沙子,没有飞鸟,没有层层叠叠的雨云,连蜥蜴爬过的痕迹都看不到,作家感叹道:“地,已经死去很多年!”

曾经风光秀美、传唱浪漫爱情的木叶山,如今却变为这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岁月变迁、世事沧桑,木叶山下,历史发出一声凝重的叹息。

辽沈晚报主任记者张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