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梅朵
为了打发无边的寂寞,我学会了绣花。说是“学会了”,其实不过是看着网上的视频学了几种最基本的针法,自己再画些小花小草,绣起来。我买了绣绷、彩线,寻思着绣个什么呢?最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枕头。似乎绣枕头是中国女性根深蒂固的传统——那就,绣吧!
淡绿色的纯棉老粗布,配上深绿色的几片叶子,两朵我也叫不出名字的小花,一朵白中透粉,一朵浅紫色,这个色调搭配,我还是很满意的——清淡,又透出几分柔媚。
终于拈好线了,慢慢地穿进针孔,一针一针地刺绣到用绣绷固定好的布面上。一片叶子、又一片叶子,一朵小花、又一朵小花,图案在绣绷上一点点显示出来了,再勾上植物的梗子,一幅绣花枕面就做好了。
轻轻抚着这幅绣品,多好看呀!可是,绣枕头哪有只绣一只的,枕头都是成双成对的啊。而我,只能绣一只……个中滋味,梗在心头,无法言说。人生啊,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想想周围的人们,都鲜明热烈地生活着,只有我,黯淡无光,凄凄冷冷,在一间小屋中苦度日月。连绣个枕头都能生出悲切来,我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呢?思来想去,越想越烦,索性把绣好的枕面扔一边儿去,谁耐烦做它!
枕面被扔在床上,恰好反面朝上。那些明媚鲜艳的花啦叶啦都绣在正面,反面是一根根错综交杂的线头:浅紫里混杂着深绿,粉红中掺带着棕黄,叶尖的线头落到了枝干上,花蕊的线头又和花瓣扭在了一起……一团乱七八糟,和正面的清晰鲜明全然不同。呀,原来枕头的反面竟是这种烂样子!我不禁愕然。好一个绣花枕头,你表里如此不如一。我将枕面背后的线头一一整理着,却是怎么整理都整齐不起来——虽将线头理顺了一些,却仍和正面无法相比。
我将枕面翻过来掉过去地看着,忽然间明白了:谁不是一样呢?就如这绣好的娇花嫩叶的枕面,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你知道其背后有多少缠绕不清的“线头”?有多少说不出的糟心和苦楚?就连我这样一个无精打采的人,走出家门后还不是照样衣着得体、举止自然?既然我如此,别人莫不也是如此。我只能看见自己的两面,却无法看到别人的“背面”,想来谁比谁的烦恼少一些呢?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
行走于人世间,我们都是一个正面朝上的“绣花枕头”,费着心思搭配着前面的“彩线”,而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线头”都藏在背面,这虽是无奈,却也关乎自尊。所以,生活有什么可抱怨的?我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