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功名敲门砖”:盛京户籍

辽沈晚报 2020年11月03日

沈阳故宫凤凰楼。辽沈晚报主任记者 张松 摄

长期以来,很多人、特别是关内人,认为辽宁文化资源贫瘠、缺乏文化名人,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认知。从辽代开始,选拔人才的科举考试就在辽宁大地广泛推广,特别在清代,状元及第者比比皆是。有清一朝,考中进士者竟多达500余人,“盛京户籍”“盛京学历”是学子们赢得功名的重要助推器,难怪有人说“家在盛京城,殿试容易赢”!

清朝皇帝对老家

盛京的眷念关照

今日辽宁,是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王朝的起家地,兴京(今新宾)、盛京(今沈阳),乃清帝心中的“龙兴之地”,对故土,清王朝的重视与支持力度,可谓不遗余力。

大清十二帝,入关后的十位皇帝,先后有5人11次东巡(雍正曾作为皇子代康熙回辽祭祖),仅乾隆一人就回辽4次。最后一次归乡,乾隆已是七旬高龄的老人,临别时,留下一首御制诗,告诫爱新觉罗子孙,辽宁是满人的家乡,你们千万不要忘记这块土地的养育之恩……写得情真意切。

盛京是大清陪都,清廷于此专设“盛京六部”,盛京故宫的地位与级别,当时是与北京故宫平起平坐的,原则上,北京故宫有什么,盛京故宫就得有什么。乾隆朝所出的《四库全书》仅有手抄本七部,其中一部便特送盛京故宫文溯阁珍藏,且幸存至今(现存于甘肃)。

当时,盛京的户口、学历,是享有“特权”的,在盛京读书,等于开启了直达帝都北京的直通车,意味着考生与帝国权力中枢的密切靠拢,意味着更快的升迁与命运的转折。

有人说,清朝设立柳条边,封堵关内人入境,迟缓了辽宁的经济发展,拉大了与发达中原的地区差距,但以今天视角看,清帝们延缓对东北的开发,为富饶的东北留下了价值连城的青山绿水。

姚启圣因“盛京户籍”

被破格提拔

康熙二年(1663年),一场盛京奉天府乡试在北京举行,一位说着吴侬软语的南方年轻人进了考场,还荣膺奉天府解元(辽宁高考第一名),这便是在康熙朝收复台湾之役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福建总督、浙江绍兴人姚启圣。那么,地道绍兴人的姚启圣是怎么转入当时令人羡慕的盛京汉军镶红旗的呢?原来,顺治二年(1645年),清军占领江南,姚启圣投降清军(一说是俘虏),他所在牛录(八旗的基本单位)的户口地就在辽东,他也就自然成了“盛京籍”。

更令人惊叹的是,姚举人连进士都没考,就从一名普通汉人成功晋升为福建总督,开启了盛京学子不考进士便担任“大领导”的先例,“盛京籍”的魅力不言而喻。

凭“盛京学历”步入政坛的姚启圣(1624—1683年),字熙止,号忧庵,浙江会稽(今浙江绍兴)人,隶汉军镶红旗,是清朝康熙年间的政治家、军事家,是收复台湾的决定性人物之一。

姚启圣是在追随康亲王爱新觉罗·杰书平定耿精忠叛乱之役中,声名鹊起的。康熙十七年(1678年),姚启圣在福建沿海击败郑成功的部将刘国轩,迫使刘国轩收缩兵力在漳州附近,为收复台湾奠定基础。

姚启圣出任福建总督后,上任伊始即向康熙奏请自己的战略部署,提出“剿抚并用”之策,被康熙采纳。姚启圣不断分化瓦解台湾的郑氏集团,康熙十八年(1679年),他在漳州设置“修来馆”,以高官厚禄招降郑经部属,先后有陈士恺、郑奇烈、朱天贵等名将携所部官兵近五万人投诚,成效显著。

姚启圣担任福建总督期间曾奏请朝廷委派重臣专职水师提督,重视水师事务,康熙于是调拨万人从江浙选战船百余艘,从湖广拨发新式西洋火炮,大为增强了福建水师的实力。

姚启圣收复金厦后,上书恳请诸岛终止移民,最大限度地恢复因连年征战,因清廷“迁界禁海”政策而遭受严重破坏的地方经济,保护了百姓利益。

姚启圣与大学士李光地,共同保举施琅出任福建水师提督,为平台选将作出关键性决策。

在电视剧《康熙王朝》中,康熙曾对平台有功的对姚启圣说:“论功业、人品,朕都不知道封你什么好,就封你为杭州西湖侯吧,那里还有一座行宫也一并赏给你。”但还原历史原貌,却是:施琅攻取台湾后,由海路抢先姚启圣数日奏报朝廷,得以进封“靖海侯”,世袭罔替,康熙本人及清朝史官多将平台之功归于施琅一人,而劳苦功高的姚启圣却一无所得,这令姚启圣备感郁闷,还兵福州不久即背疽(jū)发作,很快病故,终年六十。

姚启圣死后还不得安宁,因为他欠了一屁股债。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九月,有人揭发姚启圣为修造船舶、军械,虚报帑(tǎng)金四万七千两有奇,应予追缴,康熙念姚启圣生前之功,下旨免于处分,而对他的平台之功及殉职任上,却无任何表彰,始终没有盖棺定论。

年羹尧借“盛京户籍”

走进权力中枢

年羹尧,就是雍正朝大名鼎鼎的“年大将军”,与姚启圣相仿,也是因为当年弄到了一张“盛京户籍”,才有了日后的飞黄腾达。

年羹尧是安徽凤阳府怀远人,据《奉天通志》记载了这样一条有关年羹尧的“考试信息”:“康熙三十九年庚辰科三甲二百十八名奉天府汉军镶白旗人馆遇考作镶黄旗人”,这说明,年羹尧是由镶白旗改为镶黄旗的,很可能特意托的内部关系。若非盛京镶黄旗的显赫户籍,若在老家安徽原籍考,照这个名次,年羹尧将名落孙山。

年羹尧(1679年—1726年),字亮工,号双峰,是康熙朝特别是雍正朝的名将、重臣。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拥有“盛京户籍”的年羹尧得中进士,官至四川总督、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加封太保、一等公,成为封疆大吏,当时的年羹尧还不到三十岁。

在击败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入侵西藏的战争中,年羹尧为保障清军的后勤供给,显示出了卓越才干。

雍正帝即位之后,年羹尧更受倚重,和隆科多并称雍正的左膀右臂。雍正元年(1723年),青海发生罗卜藏丹津叛乱,青海局势顿时大乱,西陲再起战火,雍正命年羹尧总督各军,驻西宁指挥平叛。

年羹尧初到西宁,大军未集,被罗卜藏丹津得知,于是率军偷袭,直取西宁。年羹尧率左右数十人坐于城楼上,毫不慌张。罗卜藏丹津以为有诈,率军引退。年羹尧令兵将攻击贼垒,敌军认为年羹尧兵少,未做防备,驱土番当前队,炮发,土番死者无算。

雍正二年(1724年)初,战争的最后阶段到来,年羹尧下令诸将“分道深入,捣其巢穴”。各路兵马遂顶风冒雪、昼夜兼进,迅猛横扫敌军残部,大获全胜,年羹尧威震边陲,享誉朝野。

平定青海战事的成功,令雍正喜出望外,遂予以年羹尧破格恩赏:在此之前,年羹尧因为平定西藏和平定郭罗克之乱的军功,已经先后受封三等公和二等公,此次又以筹划周详、出奇制胜,晋升为一等公。此外,再赏给一子爵,由其子年斌承袭,其父年遐龄则被封为一等公,外加太傅衔。此时的年羹尧坐镇西北,又可参与云南政务,成为雍正在外省的主要心腹大臣。

年羹尧恃上眷遇,日渐骄纵,其失宠继而遭祸是以雍正二年十月第二次进京陛见为导火线的。在边疆时,蒙古王公和额驸阿宝见到年羹尧必须跪拜;在赴京途中,他令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等跪道迎送;到京时,他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则安然坐在马上行过,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更有甚者,他在雍正面前,态度竟也十分骄横,“无人臣礼”。

雍正三年(1725年)正月,雍正对年羹尧的不满开始公开化。雍正以俯从群臣所请为名,尽削年羹尧官职,并于当年九月下令捕拿年羹尧押送北京会审。十二月,朝廷议政大臣向雍正提交审判结果,给年羹尧开列九十二款大罪,请求立正典刑。

雍正说,这九十二款中应服极刑及立斩的就有三十多条,但念及年羹尧功勋卓著、名噪一时,“年大将军”的威名举国皆知,如果对其加以刑诛,恐天下人不服,自己也难免要背上心狠手辣、杀戮功臣的恶名,于是开恩,赐年羹尧狱中自裁。

清初重臣索尼

为“盛京满科状元”

盛京考场为何开到北京?《八旗通志》记载,顺治帝进关后,盛京城里的官兵加上家属就剩4000多人,说的、用的基本都是满语,精通汉文者很少,关外盛京本土学子如何与关内姚启圣这类“学霸”竞争? 为了让关内考生们心服口服,皇帝公布了题目:满科考试。饱读诗书的关内汉族考生顿时傻眼,汉人谁懂满文?另外,清廷规定,考满文蒙文,全部要求是满蒙八旗考生,这就是清代特设的“满蒙进士”,如顺治九年壬辰科满榜状元麻勒吉、榜眼折库纳、探花巴海,顺治十二年乙未科满榜状元图尔宸、榜眼贾勤、探花索泰……这六位的官都做得不小,仅以排名居末的探花巴海为例,后为镶蓝旗蒙古都统,列议政大臣(正一品)。

而在关内其他地区,普通人基本都被固定在家乡,严防到处乱窜变成流民,科举应试也在本地,比如江浙之地的考生屡试不第,并非成绩不好,而是高手太多。《清实录》记载:“卷不分南北,以人数详定,各省兼顾之。”实际上,清代科考是“看省下菜碟”,最易金榜题名、含金量最高的学历,自然非“盛京学历”莫属,而欲有“盛京学历”,必有“盛京户籍”。

盛京陪都曾出过一个位高权重的满族状元,这就是顺治朝的开国重臣索尼。赫舍里·索尼(1601年—1667年),满洲正黄旗人,清朝开国功臣之一、一等公爵,位居顺治指定的辅助康熙的四位辅政大臣之首。

索尼兼通满、汉、蒙古等三种语言、文字,在后金的对外交往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索尼曾承担过对蒙古诸部的联系工作,天聪二年(1628年),皇太极亲征喀尔喀,征兵外藩科尔沁而不至,皇太极除派遣希福进兵外,“复诏索尼与侍卫阿珠祜赉谕饬责土谢图额驸奥巴”,索尼通过与奥巴所部斗勇斗智,迫使“奥巴叩首,决计入朝”而“悔罪输诚。”

索尼不但发挥擅长蒙古语的本事,在对明朝的战争中,亦发挥了其精通汉语的特长,如在天聪三年(1629年)正月,大军至镇子镇,“索尼同文臣达海颁汉字诏谕,降其民,复招抚沙河驿。越日,拔永平。”

顺治元年(1644年),索尼跟从睿亲王多尔衮率清军入关,进入北京。顺治二年(1645年),索尼晋封为二等昂邦章京。当时,多尔衮专擅朝政,谭泰、锡翰、巩阿岱等大臣都依附于多尔衮,只有索尼坚持不从。怀恨在心的多尔衮处处打压索尼,被整得最惨时,索尼被夺官抄家,被罚回盛京看守清太宗的昭陵。

顺治八年(1651年),顺治亲政后特召索尼回来,恢复之前的官职,提拔其为内大臣,兼议政大臣、总管内务府,成为顺治朝首席满洲大臣。索尼在任其间,严明法度,力求赏罚分明,他提出一个重要的建议,除了开国元勋的官职可享受世袭外,今后如果没有特殊的战功,不要再轻赐世袭的待遇;他还主张打击奸商,抑制豪强……他的这些政治主张,对缓和清初的社会矛盾,推动经济发展发挥了积极作用。康熙登基初期,鳌拜大权独揽、不可一世,索尼见不可硬扛,便退避三舍,暗地与孝庄皇太后与康熙结成政治联盟,成为康熙的股肱心腹,康熙自然投桃报李,积极拉拢索尼,以增强自身实力,联手对抗鳌拜。

康熙四年(1665年),索尼孙女赫舍里氏成为康熙帝的首任皇后(孝诚仁皇后);康熙六年(1667年)三月,索尼与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一起上书请求康熙帝亲政,康熙帝没有马上答应,而下诏褒奖索尼忠心为国,加授一等公,与前授一等伯一起世袭,索尼力辞,康熙帝没有准许;同年六月,索尼病逝,谥号文忠,其三子索额图继承大学士、辅政大臣之位;康熙十三年(1674年),索尼的孙女孝诚仁皇后驾崩,康熙特授索尼一等公,世袭。

清朝60%以上高官

出自“盛京籍”

除了考满蒙文,清帝还会为盛京奉天府安排“制科考试”,也就是大臣推荐的贤人直接考进士。清代第一词人纳兰性德祖籍奉天府开原威远堡镇叶赫河岸,纳兰性德21岁时补殿试,考中第二甲第七名,赐进士出身,便是这一优待政策的直接受惠者。

此外,还有特殊照顾的,连考试都免了,如荐辟(推荐和征召),如著名的治河名臣——如“小于成龙”(字振甲,辽宁盖县人),他与另一位清代名臣于成龙同名,同样生活在康熙年间,为治理水患作出了重要贡献。

盛京所辖奉天府在清代的200多年间,是沈阳乃至辽宁地区的进士及第高峰,代表人物有:王尔烈(二甲一名,全国第四)、赵尔巽(二甲三十九名,官至东三省总督)等。

辽宁地区的进士榜单呈“两头多中间少”:顺治、康熙朝较多,雍正、乾隆、嘉庆朝偏少,道光、同治、光绪朝又较多。据《奉天通志》记载,辽宁全省前后有504人考取进士,“盛京考生”在大清朝堂中触目皆是,几乎是“辽宁人”“沈阳人”的天下!

在清朝皇帝看来,只要是盛京的,就是自己人,是人才,就得重用!依此理念,从顺治元年(1644年)至雍正元年(1723年)的约80年间,全国60%以上的将军、总督、巡抚等高级官员为“盛京籍”,比例之高令人瞠目。一时间,考生们奔走相告,使劲招数弄“盛京户籍”,“盛京籍”成为当时全国的最牛户籍,没有之一。

辽沈晚报主任记者 张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