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

●荒野和乡野还不太一样，它是指没有经过人工改造的大片土地，莽莽苍苍的原始景象。乡野是复合体，比如田园加野地，包括了村庄。长期以来，这里孕育了最大的创造力和生长力，因为它占有最广大的地域。乡野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奇迹、传说、物产，还有其他。作家从数量上看也主要来自乡野，他们尽管后来大半离开了故土，但营养主要来自那里。

●作家对于事物的看法，有一部分是很早形成的，而且是相当固定的，它们就来自一片土地。一个地方的文化习俗是强有力的，它左右于一个人，很难被改变。这些大致是良性的，对人有益；但也有可能使人变得狭隘，孤陋寡闻。最初的经验太丰富也太顽固，后来经历的一切，往往都要自觉不自觉地与这些经验对比，或者嫁接上去。老家留下了口音，还有习气。人要走出去，要敞开，吸纳各种各样的声音、知识、看问题的方法。所谓的“开放”就是这个意思。但这并不意味着失去根性，它是立足点，文化和精神都有立足点。有了这个立足之地，也就可以对外发力。

●一个作家一生要写很多事情，但是老家那里的故事会直接间接地写个不休。有人可能在老家待过很短一段时间，然后就是满世界跑，那么他就会写很多他乡见闻。但是奇怪的是这些见闻渐渐也会生出根来，它的根须竟然还要扎在老家。故乡真是一种怪异的存在，对于生命来说，它很神秘。它既是物质生活的原初，又是精神生活的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