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院 漫忆

辽沈晚报 2020年10月21日

□周存亮

深夜读书,读到“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雄会万师”时,不仅想起老家的戏院来。

戏院紧贴运粮河岸,南北向,长方形,远远望去,很像一座上了年头的城池。高丈余的围墙,全是老式灰青砖,又宽又厚,尽管棱角尽平,依然端重古朴。砖缝间是澄黄松散的土屑,用手抹一下,洋洋洒洒。墙头顶端,生长着永远长不大的楮榆槐柳,匍匐着叶蔓缠绕的各色杂草,到了秋天,还有红色的野枸杞,成嘟噜的金黄马炮瓜,倒垂下来,甚是好看。

戏院前墙,有阔大的券形正门,窄小的售票窗洞,露天的铁架验票台。从正门走进去,迎面就是演播厅,高大、壮观,各个方向都留着门,只是悬挂的遮光棉帘上常常污迹斑斑的。室内,一排排高大整齐的圆木柱,立在坚硬的础石上,支撑着上面错综复杂的钢梁屋架;前方是高高的舞台,有时走生旦,有时扯影布,也有过杂技团的精彩表演。

到了阴历十月,戏班子就要来了。《王华买爹》《秦香莲告状》《对花枪》《大祭桩》等剧目,常常一唱数天。村民们把田里最后一捆玉米秸放上柴垛,换上干净的衣裳去看戏。家里祖母懂戏,和老太太们一出一出地看,比较谁唱得好。

最热闹的是春节放电影。看电影的人,塞满了昔日空旷的老街。新衣新帽的稚子学童,烫着卷发的时髦少年,搂搂抱抱的恋爱青年,扛着孩子的年轻父母,嗑着花生的老人,在除旧布新的时光里,都暂时放下人世的浮沉得失,坐在舞台下,体验他人的悲欢离合。

但对当时的我来说,最有趣的莫过于“掰戏把儿”。每场电影结束时,把门人会提前几分钟打开大门,我们蜂拥而入,站在过道里赏“戏尾巴”。有时可以看到一点情节,有时只能看字幕听片尾曲了。年少的我们乐此不疲,很多时候,即使随着亲朋进了戏院,中途也要找各种理由出来,玩够了,再专门等着“掰戏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