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秋山

辽沈晚报 2020年10月17日

□何永康

从古到今,爱山的人大有人在。比如陶渊明就直言“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道出其隐逸田园、寄情山水、不随俗流的古代文人心气和士大夫精神,表明了追求自由散淡的生活态度。

我也时常独自去转山。但我对季节是有选择的。春天的山万木复苏,桃红柳绿,但我总觉得有些清浅,缺乏山应有的厚重,加之人们热衷于踏青,人满为患,喧嚣嘈杂,我很少凑热闹;夏天的山色深沉了一些,却是一味单调的浓绿,少了一些层次和变化,看久了就视觉疲劳,耳畔还有知了无休止的鼓噪,如果天太热,更让人心烦意乱,也不宜转山。冬天的山,草枯叶落,满目荒芜,山就是寒山或残山了,自然更提不起兴致去转山。因而我的转山,大多是在秋天,秋高气爽,此时看山,就觉得山很有底蕴很有美感很有亲和力。

如此说来,我就不是爱“丘山”,而是爱“秋山”了。

秋天的山色尤其丰富。绿色依然是不二的底色,但大自然这位画师是神奇的,在底色上又浓墨重彩地涂抹了红色、黄色、褐色。红色是霜染出来的树叶的颜色,形成万山红遍的主色调;黄色穿插其间,是必须有的过渡与中和;褐色也是植物的一种演变过程,像人脸部的阴影一样增加了山的厚重感和立体感,但并不晦暗,反倒衬托出阳面的明丽。于山间行走,摘几片叶子,即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书签了。

或许你是一人独行,秋山或许也是空山,但你不会感到孤独,意念中总会感觉有人与你同行。有采药的仙师,有抚松的隐者,有策杖的高人;有“空山新雨后”的王维、“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杜牧,有画《秋山秋水》的张大千和画《牧牛图》的李可染……他们是睿智的雅士或诗画大家,会分享给你一些“道理”与“禅心”、诗情与画意。当然,你还会邂逅一些现实人物。如与你一样来寻幽览胜的游客,搭讪几句就有了共同语言,进而有了共同的去向,成为同路人或网友。

秋山之中,只要你处处留心,总会有惊喜出现。比如野果,就随处可见可食。刺梨,剔除果皮上的刺,入口是酸酸甜甜的,特别生津止渴。还有野生板栗、野生猕猴桃,但你要在树下的草丛中细细寻找才有所得。运气好的话,你还会找到几枚野生蘑菇,那就是有心于果子,无心得菌子,算是意外收获了。至于柿树上像小灯笼一样高挂的红红黄黄的柿子,你就只好饱饱眼福罢了,攀爬采摘困难而危险。

性本爱“秋山”,性是第一位的。性是真性情,是大襟怀,是宽视界,更是一路上的发现与参悟。如果仅仅满足于观山望景,到此一游,而不与大自然作深度交集,那就不免发出“天下山都是一样的”之类谬叹了。

欧阳修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同样的道理,我爱秋山,其意也不在山,在乎秋意人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