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博
我是个生来就老派的人,爱读经典书籍,尤其是家里书柜的线装书,看起来似懂非懂,也就囫囵吞枣地半消化了。可能是连锁反应,我也喜欢看古装戏,无论是京、评、梆、越甚至粤剧,总觉得舞台上的华彩才是人间奇景。有幸长于天津这样文化繁盛的大都市,老妈当年做文化记者时,报道大小舞台的演出总把我带上,也让我能多年浸淫其中,至今想起仍颇为自得。
后来我长大了,青年时一有机会去戏院,都兴奋不已,郑重其事类似赴一场心灵盛宴。离家日久,没机会看戏也算是一份情殇。幸好有“坐地日行八万里”的网络支持,可以让故乡传来的温润之声,慰藉异乡游子的心灵——那无数个因为思乡而无眠的子夜。
记得有天中午回家,看到天津电视台举办的“戏曲大赛”正在播放,出演者都是名角。北京与巴黎时差7个小时,于是从来没有过缺勤的我给单位打电话请假,倚在沙发里关上手机,几乎不改坐姿地看得由始至终。那舞台、那布景,恰如鲁迅先生曾写过的“我疑心画上见过的仙境,就在这里出现了”。尤其是几位评委,都是我曾见过的老戏骨,“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此刻真想把他们从电视上拉下来,打开我珍藏十多年的被称为“地球上最复杂难懂的葡萄酒产地”波尔多的葡萄酒,请他们共饮,促膝谈心,唠唠家常。
想来我离开天津也已20年了,每次归家也会稍有近乡情怯的感觉,最渴望的是和父母闲坐无言,打开电视机一起看一段戏剧,无论是什么曲目,一家人随着演员的浅吟低唱共享难得的天伦之乐。此刻,我真想学一回老莱子戏彩娱亲,“我有高堂疏定省,思乡唯有梦魂飞……”
我就职的公司老板是温州人,算起账来特别精明,但是“口条”不行,不要说法语,就连汉语普通话也说得总走调,可却是个京剧迷,有时信口唱起来,那才叫个南腔北调,笑煞人。不管何方客户来,他总是把我推出来,作为他的代言人。
第二天,老板见到我挺不客气地问:“昨天你去哪里了?下午突然来个客户,到处找不到你,打你的手机还关机了……‘唉,苦哇’”听他这一叫板,我顿时接唱道:“统领貔貅战沙滩,失落番邦十五年。高堂老母难叩问,怎不叫人泪涟涟。”当我学着戏中人物,抬起衣袖“揾英雄泪”时,竟然听到老板抽搭鼻子的声音,再看我的衣袖,已经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