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拾稻穗

辽沈晚报 2020年08月12日

□赵柒斤

每当伏天来临,我就莫名想起当年收割早稻期间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一些事,越发觉得父亲对我们小时候的“节俭教育”很特别。

三十年前的七八月份,正是老家“双抢”(抢收早稻、抢插晚稻)的黄金季节。脱下的稻谷装进蛇皮袋被我们搬回家,剩下的稻草、稻茬和脱粒机等便默默地站在烈日下,无奈地接受着火一般阳光的炙烤。

临近中午,如钢水一般的阳光在密集的“蝉声”催促下,越发疯狂地把对大地及万物的“热爱”,洒在稻草及稻茬上,连它们发出“吱吱”的哀求也不顾。而此时,父亲往往正独自一人在稻田里收拾“残局”。

他头戴一顶草帽、肩搭一条毛巾,挎着畚箕,睁大双眼,像雷达一样搜寻着稻草、稻茬。发现稻茬旁有一支稻穗,他便弯下腰拾起来;翻阅上过脱粒机的成堆稻草,哪怕看到一根稻草尖还留有几粒稻谷,他也急忙用左手将它们搓下来放进畚箕。父亲每一次弯腰拾稻穗、站起搓稻谷的动作,都像在给稻田、稻谷行着一种非常古老而虔诚的谢礼。每次“清扫”脱粒机和蛇皮袋旁不小心“蹦”出去的稻谷时,他就像发现了金矿似的,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把畚箕口对准那几十粒甚至几粒稻谷,用临时做的稻草小扫帚轻轻往里扫,用嘴吹去上面的细土和灰尘,最后才让它们与稻穗合并……

父亲总在大家午饭前对收割的稻田进行一次“搬家式”检查,这个“规矩”没人能改变。放弃午休、冒着中暑危险拾稻穗的行为的确有点得不偿失。但父亲却认为,粮食是不能糟蹋的。多少次,母亲命我去稻田喊父亲回家吃中饭,我看见的都是:田野里忙“双抢”的老乡这时几乎都躲阴凉处或回家休息了,只有父亲顶着酷热在那里捡稻谷。烈日当空,整个山村都笼罩在“吱—吱—”的蝉鸣声中,那刺耳的声音节奏强劲、铿锵有力。当父亲直起腰,用草帽扇几下凉风,扯下肩上的毛巾擦擦汗,抬头看看天上的云朵,脸上露出微笑——这意味着他已将这一片收割后的稻田全部巡视了一遍,散落的“金子”都被他找回来了。

父亲一生节俭,即使到现在,家里生活条件已大为改观,年过八旬的父亲依然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而有父亲做榜样,勤俭节约也成为我们这些后辈一生的行为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