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潭

一口滑如凝脂的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呢？直接从大地腹中吸上来的井水，一把非转基因的日本大豆，一捧专门用于凝结功能的海盐卤水，当然，还少不了技艺精湛的操刀师傅……无数优质元素强强联手，打造出一墩墩京都美人般的嫩豆腐。

在来京都之前，我不知道这么一小块四四方方的豆腐，竟可以有那么多种吃法。最有名的自然是汤豆腐以及作为主食出现的豆腐泡饭、火锅豆腐，其余依次是油炸豆腐、冻豆腐、奶酪状的牛奶豆腐，类似中国腐乳一样的味噌腌豆腐，拥有甜品功能的豆腐萨其马、豆腐春卷、豆腐皮，甚至连豆渣，也可以用来作为佐饭的小菜……

被鲜嫩的鱼汤或是特色汤水泡得浑身酥软的白豆腐，等待木勺与竹筷的“生吞活剥”。握住长长的勺柄，尚未触及，手已发酥——似是舍不得破坏那份洁白如玉的完整。

一大方吹弹即破的豆腐，经过酱油、葱丝等调料的“调教”，送进口里，竟从那些咸辣酥香的口味中，品出一股烈女本色的清甜——只有在欣然入口那一刻，才读懂它“质本洁来还洁去”的真谛。

对于京都豆腐本身的美好品质，调味料之类是掩饰不了的。甚至岚山脚下、四条河原町繁华地带那些百年老店的招牌，也是匹配不了的。京都的乡野小巷，至今还有着沿街叫卖的流动豆腐摊，这是一个被豆腐的香浓温软浸泡的城市。

坐在昏黄灯光下的和式老铺里吃一墩清心寡欲的豆腐，听身旁低头碎语的京都女人绵绵软软、尾音悠长地说家常话。和东京腔略微不同的京都口音，像是脚踏木屐的艺伎在祇园花见小道上迈着细细碎碎的步子，匆匆赶赴一场清甜洁净的豆腐盛宴。京都美人的端庄与嗲气都被一张张樱色小口饮尽了。

有人一辈子居住在这里，生活在这里，一辈子只爱这美味的豆腐，一顿都不能少。很有些“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意思……

一座城，一餐食，一辈子，时间被浓缩成一粒药丸，吃豆腐的人被惯性淹没，仿佛自己也成为了豆腐本尊，在豆香里染了一具洁白身，等待那个可以读懂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