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会娟
我做的最有仪式感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每年不负花期,如约赴一场凤凰花开的“盛宴”吧。
南方的五月初,水草丰润,美食家开始满山遍寻荔枝菌,木棉的白絮轻笼整片葱绿草地,将不动声色已花浓满枝的凤凰木织就其中,南方的春天偃旗退场,明媚馥郁的初夏开始预热。
我是来到广州之后才认识凤凰花的。上班路上就有一棵凤凰木,被舒朗的香樟和粗犷的菠萝蜜裹着,倔强地向上伸展,撑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叶子像含羞草,羽片对生,细密均匀,树冠横展。在没开花之前,花骨朵像一颗缀在枝头的青枣,一天天长大,突然有一天中间破开一线红色,隔天再看,已经炸开,“青枣”裂成五片绿色被片,翻开垂下,露出绯红的内里,形成花托,上面娉婷着红绒缎面样的扇状花冠,丛丛簇簇,在树枝头连绵成火焰。当我得知它的名字叫凤凰花的时候,立刻对它略带“盛气凌人”的浓烈张扬感到释然。但若细看,每一朵花都是温婉柔软的,连成片的红颜烈焰却有夺人眼球的气势。
都说凤凰性格高洁,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身披五彩羽毛,浴火重生。凤凰花也不遑多让,“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花开热烈奔放,花败执守痴绝。暴雨过后,虽免不了落红满地,但即便零落成泥,也不失颜色,一地红花着绿锦。
读汪曾祺的《人间草木》,有这么一段:“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由此我想到,我注视这棵凤凰花树也很久很久了,每年去看它,感受它茂盛的生命力量,也陪伴它的黯然凋零。就像一个老朋友,即使一年只能见到一次,心里也总为之留了一个地方。
花开也好,花开了来相见,咱们欢欢喜喜热闹一场;花败也好,花败了,拾几朵夹进书里做花签,然后轻声告别,明年也要好好地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