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我成了你

辽沈晚报 2020年07月14日

□高殿海

1984年4月的一天下午,我放学背着小书包去他单位,看他在办公室里忙着。办公桌上凌乱地摆放着“作业单”和一些工作资料,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看不懂他在忙什么。

“我饿了,啥时候带我去吃饭啊?”他一边整理资料文稿,一边从更衣柜里拿出了面包和香肠,“你先吃吧,挺好吃的,我要去一趟站台,看看卸车的情况……”我接过面包和香肠吃着,看到他拿着一沓“作业单”急匆匆走出办公室,好像我根本不存在……等他带我走出办公楼,路灯都亮了,星星眨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们。

后来,从学校阅报栏里工厂自办的《松陵报》上得知,我国第一架多用途高空高速全天候歼击机——歼8Ⅱ飞机成功首飞。报纸刊登了表彰研制全线的嘉奖令百余人立功名单,但我没有看到他的名字。我知道,这里有他的一份功劳。

那一年,我7岁,老高35岁。

1992年6月末,刚刚结束中考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感到“解放”的我比那小鸟出笼更自由。我急忙跑到他的办公室,央求他带我去旅游,他欣然答应了。这可给我高兴坏了,数着出行的日期,提前好几天收拾好行李箱。可是出发前一天的晚上,他彻夜未归。第二天早上,他一脸抱歉地告诉我:“昨晚忙了一宿,恐怕咱俩去不上北京啦,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我的首次“帝都游”瞬间破灭。一整个夏天我都不爱理他。

7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工厂闭路电视播送的厂内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运输处铁路专用线的干部职工团结奋战、奋勇拼搏,连续2个月接收国际列车设备、物资,为某重点型号研制如期启动当好‘先行官’,立下‘第一功’!……”我知道,这里有他的一份贡献。

那一年,我15岁,老高43岁。

我于1995年8月从技工学校毕业,如愿走进工厂,成为名副其实的“沈飞人”,和他成了同事。1999年4月,我又调入机关从事文字和管理工作,职业经历与他有几分相似。

2009年3月一天晚上,我给在病中的他打电话,咨询一篇文章的写作思路,他耐心地说:“别着急,先看看书里有没有参考资料,等明天我再告诉你。”第二天,他将稿件思路整理成300多字的提纲,摆到我的面前。提纲第一页写下的一段话,尤其令我印象深刻:“要想写好这篇质量反思的稿件,从工厂史中你会找到答案。

那一年,我32岁,老高60岁。

与万余名普通而平凡的“沈飞人”一样,父子同穿蓝工装14年。而我对他无尽的思念却总是久久萦怀在心间……

这一年,我43岁,父亲去世10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