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煜琛
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人类的文明就是不断地探究自身所在时空的过程,而生衍于这片古老土地的人们,则将这其寄寓在了头顶那已横亘了千古的天空之中,大抵如此,看似寻常的天空,才会不时映化出世间罕遇的瑰奇。
“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盘”,这是古人眼中的天地。在现代人眼中,这一观念除了象征着人们的科学理性尚处于混沌状态外,同样是种与天地并生的浪漫情怀。相较于曾经,今日天空不知是否清澈如昨,但在很多人的心里仍浅浅地掩着一根静默许久的弦。天虽无垠,而在我眼里,它常与远处的人、事、物同镜出演,并时常被一面无趣的窗,截成一方规规矩矩的风景。当学生不得不被困在教室中时,眼前的这方风景往往便成了最可爱,也最感人的慰藉。按记忆的方位,从教室东南的座位上向外望去,所见那片旷远,应是西北角的天空。
琅琅书声仿佛曳动了窗外一枝细叶,尽管明白那其实是风的把戏,可对于久囿樊笼的人来说,连窗子外沾染的泥尘竟也显得自在许多。纸上圣贤,窗外云岚,不爱笔墨,偏爱人间——所谓“柳暗花明”,或说的就是百无聊赖中的这角青空。
以前听过一则妙语,现代著名学者陆侃如,在他的博士论文答辩中曾受考官刁难——“孔雀东南飞,何不言西北?”这位通悉中国古代文学的大家当即巧妙地回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师者日复一日地传着道、授着业,做学生的虽听得认真,却忽视了许多次澄澈的天空,不知何时,西北角的风景中原本蔚蓝的一色,已被一座座“比于浮云”的高楼无声无息地占据了。直至某日,孩子勉强从满满的之乎者也中,再次抬望窗外。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似悲伤,似悔意,似万千细雨倾碎于地——明知它就在那里,却也再寻觅不到了。
曾经高考那天,我很幸运地仍坐在教室的东南角,窗外是一片近似于昔日风景的天空,没有高楼,明媚如初。写到作文处,记得是上午九点,那扇西北开向的窗子外,忽投进一缕霞光,这抹熟悉的暧暧辉芒,染开层云,纷纷洒落,与已停滞不前的笔尖,如约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