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芳
这个庚子年未来之前,我跟许多人一样,对它充满了幻想。许多计划已久的事情,等着在这个春天落到实处。然而,这一切都被新冠肺炎的到来打乱了。甚至连创作计划也不得不中止,我无法再继续自己的创作。
疫情爆发时,我正居于丈夫老家的村庄,新年的气息浓烈,但我们还是给所有亲戚打了电话,通知这个春节不拜年,并叮嘱他们多多保重。从此,我们将大门紧闭。有人来找也是隔着铁门喊话。而疫情之下,每个城市、村庄无不如此。那些繁华的大街小巷顿时变得空旷。全国人民足不出户,与病毒进行着抵抗。
每个夜晚,我的目光都粘在手机屏幕上,看到逆行者奔赴前线的身影,看到那些医护人员真诚按下的请命手印,以及各地自发送蔬菜、送抗疫物资的新闻……这些真实而温暖的人和事总能勾出我的泪水。这些人,他们用自己的行动去救助武汉,而他们所散发的光环却医治了重点疫区之外人们心灵深处的焦虑。无论是钟南山、李兰娟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专家,还是那些默默无闻的90后大夫、护士,往日有关代际的评价和争论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所有的力量都聚集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疫情来临的时候,我们国家的人民前所未有地团结互助。
正月下旬,一场雪忽然降落在小院,那是一场多年罕见的大雪。我忽然接到电话,说父亲病了,脑出血。在那个几乎人人禁足的时刻,父亲却住进了医院。
我做好准备,踏上归乡的旅途。从千里之外归来,火车路过不同的城市和村庄,驶过平原、又穿过太行山脉,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村庄都有不同的人守护着。归来之前,我已经跟故乡的村委会取得联系,让村民不要来我家串门。中间,村委会领导还特地来询问,家里有什么困难,并且送来一箱方便面。这是疫情之下一种特有的关切,让我觉得,此时的我不只是我,而是“我们”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我们,村庄与村庄,城市与城市,我们的命运这样紧密地联结在一起,不可分割。
在病房里,我终于用电脑敲下一些文字,经历过这场疫情,我对待家庭的灾难也变得乐观了许多。我想,它至少改变了我对待生活与生命的态度。以前,我在家人面前极少表露自己的心迹,也因为方言土语里似乎并没有日常生活之外的语言系统。而这一次,我总会对着父亲和家人说,加油!我还会对父亲说,放心吧,我们全家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肯定会挺过这一关的。父亲欣慰地点头,眼里散发出潮润的光。那些日子里,我始终在寻找一种恰当的语言,希望它能燃起父亲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要真诚、温暖、要有光。后来一想,这念头竟然与写作不谋而合。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大山里的小村庄格外安静,村里很多年轻人已经去往他乡复工。而我,有差不多二十年的时间未能见识一个真正的春天从枝头、从大地上一点点冒出来,风吹遍地垄、吹出微小的花朵,吹过树枝,吹出嫩芽和花朵。这些大地深处冒出来的语言常常让我感动。让我更加感动的是那些在灾难的土壤里冒出的良善和勇敢之花,必将盛放于大家的记忆深处,它将成为祖国大地上美丽的带着疼痛感的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