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撑撑

我爸已经在这个小商品批发市场干了快二十年了，每次假期，我都会过来帮忙。

每到年底，整个市场就会大甩卖，卖成衣、布料、五金、玩具、文具，总之统统都大甩卖。有些东西，过时了不好卖，有些东西放着也是占仓库，卖了还能回点本钱。而且临近过年，来批发市场的零售客会多很多，大多数是来淘东西过年的。

今天我的任务就是甩卖我们家的女装，五到十块钱一件，主要是十块钱一件的打底针织衫，五块钱一件的薄套头上衣和防晒衫，还有一部分贵一点的二三十块的卫衣，全部是均码的，至于顾客年龄段，那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只要她肯买，几岁都能穿。

我就坐在门口这儿大甩卖，有劲儿的时候喊一下：五块十块，来看看啊！五块十块平过青菜……诸如此类，方言和普通话交错着来。一有人来挑挑拣拣，就看人说话。如果是一个阿姨闷头挑挑拣拣的，就在旁边碎碎念衣服多便宜多划算；如果是几个妇女边挑边讨论的，就可以说“这件衣服你穿再合适不过了，针织的有弹性，显身材，白色的衬你，红色的喜庆！”如果是学生来，我就会说，“我也拿了一件穿，很舒服不起球好搭配……”

总之，目的就是卖出去。

我妈在一旁的话会让我少说点儿，担心我累。我爸通常会随我，估计他很喜欢周边的同行看到自己的女儿和他一样会做生意。

清仓的时候客流量总是间歇性的，往往有一个人挑挑拣拣就会吸引更多人，人们喜欢凑热闹的心理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总感觉人多的地方代表东西更划算，赶紧冲过去抢抢才是正经事，所以就一哄而上。

所以我也是一会儿闲下来，一会儿昏头转向。

卖东西肯定会遇上形形色色的客人。有的对着几块钱的衣服挑来拣去，有的像占了大便宜似的一次买一打，有的还是要讨价还价，有的看了好久一件也不要，有的人和同伴一边挑一边吐槽然后离开，也有人离开后又回来。有人让我觉得做生意开心，也有人会让我无奈愤怒。但是对于每一个摊主而言，保持平静，才是做买卖的秘诀。

和商户们一起趁旺季甩卖的，还有流动小摊，卖糖水、卖快餐、卖水果、卖小吃的……我最喜欢那个卖糖水的阿姨，她总用一个喇叭自动循环叫卖：绿豆、芋头、西米糖水！从我爸开始干这行，我就听着这叫卖声，这么多年了，周围的商贩换了几拨了，而这个声音还在。糖水阿姨有一个神奇之处，她总能捕捉任何望向她推车的目光，然后朝这目光不断靠近，问上一句：“来一碗吗？”

小时候是很高兴听到她由远及近的叫卖声的，如果我爸心情好，或者恰好她路过时我们又不忙，我就能幸福地喝上一碗绿豆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