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吃碗面

辽沈晚报 2020年05月12日

□黄爱东西

说来是有点异相的。长在广州,这里的人无饭不欢,有些人, 没有一碗米饭下肚,桌上吃了再多的菜肴, 事后都还是觉得像是没吃。可是本人历来对米饭兴趣不大,除非它们变个身,变成米粉、河粉、陈村粉和米糕。我从小喜欢吃面。碱水面、生切面、江西面、贵州面、伊府面、担担面、玉带面、龙须面、手擀面、刀削面、草帽面、搓面、揪面、鱼面、面线、汤面、捞面、炒面、煎面、凉拌面,恐怕是什么品种和做法的面都吃。

从前粮店里会售卖一种生切面,新鲜做的,雪白湿润一团,三两起卖,其时售价每斤三角五分。蜂窝煤炉上烧一锅开水,水沸煮面,舀一勺猪油,放下青菜肉片鸡蛋,下盐。煮好之后放些胡椒粉,再倒几滴麻油。吃起来青菜清香味和面香交织,热辣香滑,捧着大碗一通稀里呼噜, 吃完整个人暖洋洋的。

当年,公共厨房中邻居们觉得有些奇怪,过来参观学习:哦,这种面原来是这样煮法。

她们偶或也煮面,碱水面。通常是湿面,有阔面,有窄面,盘成面饼状,不能存放太久。滚水中将面搅散捞起,用熟油、豉油或蚝油拌匀;讲究些则多一道“过冷河”工序,然后略爆姜葱再拌面,还可以煎个荷包蛋。

干面饼中选择多多,面均盘绕成婴儿拳头大小, 有珧柱面、鱼茸面、全面面、淮山面;菠菜面是绿色的,虾子面上可见许多虾子的微小黑点分布在幼细的面条上。小屁孩经过食品店时每每看得垂涎欲滴。

至于南国家喻户晓的云吞面,通常大家都不煮,出街买。当年之云吞面铺分布得就像现如今的银行网点,专卖云吞面和斋面,云吞河粉及斋粉;熬汤底的大锅恐怕也是整日不熄火。来不及做饭时,大人常给小孩五分或一毛去自行解决,斋面一两五分钱,二两九分钱。迄今记得旧时邻居一次消夜盛举,是让他家小孩拿个钢精锅买回半斤阖家欢乐。家住西关的同学们均记得某处某家最出名是全蛋银丝面,现在早已不知去向。

若干年来,此城变化得如同科幻,但不少人心里仍然不断寻觅或更新他们觉得熟悉地道的云吞面铺,它们散落在那些不显眼的地方。在面店中看到过北方美女嫌那些弹牙爽口的竹升面没煮熟,非要老板回炉。

这亲切妥帖踏实的主食极少出现在正规的大菜餐桌。能一起坐下来只为吃碗面的,要么是家人,要么情同手足。又或者,一个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