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竹峰
一个地方的饮食习惯,与气候风俗相关联。譬如稻米,在南方是一日三餐的主角,在北方,却是日常生活的客串。面食在南方是饮食中的客串,在北方,却是餐桌上的主角。虽非定论,南北食俗的情形大抵如此。
在南方生活了二十年,吃面食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说面食不好,主要是因为周围缺乏吃面食的环境。
后来来到北方生活,天天面食果腹。开始还怀有思黍之心,渐渐也习惯了馒头、包子、面条、烧饼,吃得不亦乐乎。可见我这人性情不定,容易“忘本”。因为饮食关乎一个人最基本的生活立场,不是说改就改的,一个人的饮食习惯往往难以改变。
有北方朋友去南方工作,回来说那里山好,水好,人也好,就是吃不好。米饭吃起来像含了一嘴沙子,不安本分,四处乱窜,无法下咽。我告诉他,吃米饭要慢,胡嚼一气,米还没碎,吞急了容易噎着。吃米饭时,专心一点,舌头卷起,缓缓地送到板牙上咀嚼,这样才能吃出滋味,吃出清香。
稻米是清香的。白米质朴,黑米厚实,红米轻灵,红米比白米、黑米、小米都要清香。
吃饭吃的是菜,严格说来是稻米和蔬菜同吃。如果是一杯茶,它们应该就是水和茶叶的关系。饭菜饭菜,茶水茶水,须臾不分。没有菜,再好的米饭也味如嚼蜡。
我吃过很多品种的稻米。稻米的品种每每以地域区分,皖南米、苏北米、东北米……一粒晶莹的大米,能反映出一方风土人情。不同地区的米粒,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气味。东北大米呈椭圆形,饱满充实,像关外大汉。江苏大米,狭长纤细,呈锥尖形,像江南仕女。
以颜色论呢?白米是中年人,黑米是老年人,红米则是青年人。我每每看见红米,心里总平添了一份热情。
前些时候去一粮库。那么多稻米装在麻袋里,白花花倾泻而下的场景,壮观极了。稻米坚实而闪耀,像丰饶充沛的河流。刹那间泻下的不只是粮食,还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光。
一粒米,一段成长的过程。一碗饭,一些生活的片段。一碗热腾腾的米饭,一颗颗闪耀着琼浆色泽的稻米,让人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