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手札的魅力

辽沈晚报 2020年03月15日

□孙丹妍

手札也就是书信,之所以称之为“札”,是因为在古代纸张尚未普及之际,常用的书写材料是削制成狭长条状的竹片或木片,竹片的称“简”,木片的称“札”或“牍”,所以,也叫书简、书札。这些木牍据记载有几种不同的规格,但多是三寸宽、一尺左右的长度,因此就有了尺牍的名称。那时的一封书信,通常是两块木牍,写信的时候,先在下面的木牍上写上要说的话,然后在上面盖上另一块木牍,写上收信人和发信人的名字,最后用绳子从中间将两片木牍捆扎结实——这绳子便叫做“缄”,后来说的“三缄其口”、“缄口不言”,出处即是这里。为了防止信被别人拆看,在绳子打结的地方还要封上一块青泥,盖上玺印,就是封泥。这样,便可以将信交付使者传送了。后来轻便的纸逐渐成为主要的书写材料,“牋”和“笺”就是小而华贵的纸张,不过普通人却用不起,“欲寄彩笺兼尺素”还真要像晏殊这样出身的世家子才行。

写在小幅的绢、帛等丝织物上的信,叫做尺素,汉乐府中有脍炙人口的《饮马长城窟行》:“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乐府诗言辞浪漫而风调朴素,实际上非常写实。“双鲤鱼”并非真鱼,是装信札的木函套常被雕刻成鲤鱼的样子,“烹鲤鱼”也不是剖腹刮鳞,而是打开函套,取出书信的意思。有趣的是,这层意思自古就被曲解。《饮马长城窟行》收录于《昭明文选》,唐开元时,有吕延济、刘良、张铣、吕向、李周翰五人注解《文选》,元末明初刘履也有选注,这是两个较为有名的注释本,他们讲到这首诗时,都认为古人真的把书信藏在鱼腹中,由此还联想到秦末陈胜起义,把写着“陈胜王”的帛书放在鱼肚里,以威服众人的事。无怪明代第一才子杨慎要讥嘲他们是痴人证梦。

然而,鱼腹藏书随流水,脉脉千里寄相思,是多么别致而浪漫的事,诗人们并不介意把它想象成真的。刘禹锡“相思望淮水,双鲤不应稀”,有着点儿犹疑的怅惘;白居易“别后双鱼难定寄,近来潮不到湓城”,是掺着一丝哀怨的释然;岑参“双鱼莫不寄,县外是黄河”,是满怀希冀的切切叮咛;总是李白一贯谪仙人豪迈清贵的派头,“汉口双鱼白锦鳞,令传尺素报情人”仿佛水里的鱼儿也遵从他的差遣。

书信也称鱼雁,“鱼”的来源是浪漫的诗歌,“雁”的出处却是严肃的正史。《汉书·李广苏建传附苏武传》记,苏武出使匈奴被扣留十数年之后,汉朝与匈奴和亲。汉昭帝要求放归苏武等使者,而匈奴谎称他们已死。后来随同苏武被扣留的属官常惠寻机会见到汉朝使者,教他对单于说:“天子在上林苑中射猎,射到一只大雁,脚上系着帛书,上面说苏武等人在北海。”汉使依言责备单于,单于既惊且歉,于是释放苏武归汉。原来所谓的“鸿雁传书”是一个外交上的计谋。

张爱玲在《金锁记》里说:“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陈旧而迷糊。”朵云轩是著名的笺纸店,也是如今南方最重要的艺术品拍卖公司之一,朵云是书信的另一个别致的名称。唐代郇国公韦陟,为人风雅,用五彩的信笺写信,内容是侍妾按照他的意思所写,自己只是在后面署名,把“陟”字写得像五朵云彩的样子,一时风靡,号称为“郇公五云体”,后来就以“朵云”指称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