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医者

辽沈晚报 2020年03月09日

□陈彦

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春节。

年过成这样,历史上大概也少有。我们赶上了。惶恐。抓瞎。捉急。最大的动作,就是远离疫情、“疫人”。而就在这时,有一个群体,却在悄然集结、整队、出发。他们就是医者。一种只是掌握了一门与我们普通人不同技术的生命。这门技术在这个春节,变得异常惊艳。而他们,在技术以外,也的确闪耀出了非凡的生命火光,让我们泪流如注,擦拭不干。

他们叫医者。

我们仅仅从电视有限的画面中,看见他们一批批、一队队、一个个地慷慨赴难。有比我女儿还小的一群孩子,她们甚至剃去了一头秀发,有孩子还发朋友圈说:“不许说我难看。”然后她们和许多青壮年汉子,为人之父、之母者,也有两鬓已斑白的医者“大匠”们,一同走向了暮色苍茫。他们没有刻意关注镜头,有的还在整理行装中没有拉好的拉链。再然后,就被一种叫防护服的东西,从头罩到脚,再也看不清他们是少是壮,是女是男了。当偶尔露出面目时,脸上的口罩和护目镜勒痕,已经改变了漂亮妈妈和女儿的形状。也许她们准备在这个春节做做美容的。现在,却是以这样的美容方式,让我们懂得了美的另一种至高境界与内涵。

在人类历史上,医者,从来都有很崇高的地位。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李时珍……他们从来都是与这个民族诸多开河先贤并驾齐驱的,并且都被老百姓传说得半人半神,有的干脆就进入了享受庙宇香火的神龛。这些庙宇和香火,完全发自世代百姓的心愿。即就是天地毁损,也有民众在原来的地方,以自己心目中的慈悲图像,赫然重建。为什么?西方现代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誓言说:“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无论至于何处,遇男遇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请求神祗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共殛之。”中国古人也讲:“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正是这种对医德的崇高要求和垂范,与天地鬼神似乎签下了互信的契约,奇迹屡现,从而让这些大医,魂灵高蹈在人神之间。

我母亲两次更换腰椎,都是大手术,让我从二十多年前,就与医者打起很深的交道来。后来亲戚患绝症,先后在全国多家医院,经历了六年的奔波医治,见过很多医生护士,包括护工。这些医者,绝大多数都不是我们熟悉的人,但他们都给我留下了深深的敬意。我的亲戚朋友中,也有很多医者。甚至三个嫂子和一个堂兄,都是医护人员。我的大堂嫂,原来还是乡医。我十几岁时,就听到她半夜起来接诊,把病人问得很仔细,有时还要给病人做吃的。她们都在基层,也都退休了,但她们在生活中,都具有比常人更多的爱心。我想如果她们还在岗,疫情需要,也会义无反顾地走向战场。这就是医者。我原来单位一个姓洪的女医生,在集体出差的火车行进中,一个老职工突然犯病,她对他直接进行人工呼吸,直到死亡后,她和临时“救护队”,也没有停下用呼吸来挽救生命。她是文艺团体一名幕后工作者,但危难关头,突然从艺术家群体背后站出来,实施了一个医者的最大人道、仁术、仁心。我们每个人大概都能讲出许多与医者的故事。尤其是在今天,看着医者的行动,让我们泪雨纷飞的,不完全是一种孤立的感动,而是对这种职业日积月累的感情沉淀,甚至是对一部人类生命健康演进史,蓦然回首时不能不产生的深情感恩。

医者,是生命健康的基石。医者,在很多老百姓心中,是介乎人神之间的“半人半仙”。但医者更是生命演进的早觉早慧者与科学研判者。生命的一切高贵,首先是存在、活着,其次是追求意义。医者,就是保障我们存在、活着的基础柱石。

曾经听医界的朋友讲,护士这个职业几乎家家医院都有大量缺口。“女孩子们都不愿干这个了!”而这次疫情,有那么多美丽天使,在毅然向前。镜头前,我们看到大量的巾帼,在慷慨赴难。这是怎样一种泪崩的场面哪!泪崩在一个高度“自恋”的年代,还有这么多青年在舍己“怜他”,仁者爱人。中国最知名的大医林巧稚,一生像天使一样迎接来五万多个新生命,被誉为“万婴之母”。她最温暖的动作,就是每次进病房前,都要把听诊器在手心捂热,然后才搭在患者的胸口和肚皮上。这个动作已成为千千万万从医者的“下意识”动作,它也应该成为患者——我们所有人的“下意识”行为:在面对他人时,先捂热自己的手心。

短短一月中,从全国奔赴疫区的医者,已逾三万。加上武汉、湖北自己的从业者,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医者作战军团哪!并且还在集结,还在驰援。灾害面前,我们再一次看得如此真切:大爱是医者。人间也需要大爱自己的医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