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徒生握手

辽沈晚报 2020年03月07日

□叶辛

和安徒生握手,是在布拉迪斯拉发的大街上。

我这么说,读者一定会以为我是在说梦话。安徒生早于1875年离开人世,况且他是丹麦人,怎么可能和我在斯洛伐克的首都握手。但那却是真的。不单我走上前去和他握了手,还有各种肤色的游客主动上前去和他握手。有的人一边与他握手,一边还抚摸他的巴掌,依依不舍地不想松手。以至于人们把安徒生的手握得闪闪放光,亮晶晶的。

我这么一说,读者就明白了——这是在和安徒生的铜像握手。

可握这么一次手,是不那么容易的。

上半天,我们游览斯洛伐克的首都,坐着旅游大巴先游城堡、议会大楼和老城,那都是在山上。上山下山,车子拐弯的时候,我看到中国大使馆也坐落在山上一个显眼的位置。下了山来,到多瑙河边的步行街看尖顶的教堂,逛广场,观赏纪念碑的雕塑。

在结束上午旅程时,导游告诉我们,整个下午都是自由活动。午休之后,我动员妻子再逛逛步行街。步行了一公里半,妻子的手臂抬起来道:“你看那是安徒生吗?”

我定睛望去,在梧桐树浓密的树荫下,熙熙攘攘的各国游客中,一尊竖立在人丛中的铜像旁,正有两位游客,一左一右侧着脑袋端详着。

我惊喜地站了起来,那正是我们寻觅了好一阵的安徒生铜像。

我对他的脸太熟悉了。36年前,在贵阳郊区花溪的新华书店里,我买了一本安徒生的自传《我的一生》。书中有他的照片,有其陈列在哥本哈根博物馆的铜像。40年前的1979年,丹麦的安徒生童书展在上海举行,初始打开国门的这次展览,吸引了上海的很多读者。我也冒雨去看了展览,还得到几张安徒生的画像。故而,我能在一瞬间就认出,眼前这一尊铜像,正是安徒生。

只是,安徒生是丹麦人——他的这一尊生动的铜像,脚背上、膝盖旁、肩头都塑有他作品中的人物,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怎会出现在布拉迪斯拉发的步行街呢?

我使劲地在记忆里搜索:安徒生,一辈子喜欢旅行的安徒生,他来过斯洛伐克的布拉迪斯拉发吗?在他亲笔写下的《我的一生》中,记叙了他走过的一个个国家,游历过的一个个城市,拜访和认识的一个个各界名人,包括作曲家、歌唱家、画家、哲学家、作家、诗人。和他同时代的雨果、海涅、巴尔扎克、大仲巴、小仲马,他都与他们有过交往。正像他说的:“旅行成为我最好的学校……我到达的每个地方,每天都像在过节。我到处受到款待,连马里亚斯塔德小镇也不让我白白漏掉……”

但是,他的书没有提到布拉迪斯拉发。妻子对我说:“《我的一生》是安徒生50岁时完成的自传,他活了整整70年,也许在后来的20年中,他来过斯洛伐克,受到过读者们热烈欢迎。当然,也有可能,他确实没到过布拉迪斯拉发,但这一点也不影响这里的人们喜欢他的作品。就像普希金从来没到过上海,我们上海不也曾有普希金铜像嘛!”

我觉得妻子讲得有道理,于是走上前去,细细端详安徒生的铜像,并欣然和他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