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汤素兰一样,我们选择继续相信童话

辽沈晚报 2020年01月20日

汤素兰的《笨狼的故事》《阁楼精灵》等作品深受孩子们喜爱。

1983年,湖南师范学院(现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新开了一门儿童文学选修课,读大三的汤素兰去旁听。这是一个陌生的课程,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坐着十几个学生。授课的李晓湘在黑板上写下“童话”两个字,从未读过儿童文学的汤素兰整堂课都傻坐在那里,盯着黑板上的“童话”二字发呆,那两个字似乎生出了魔力,让人欢喜。

汤素兰没有想到,这一次意外的旁听,居然影响了她的一生。后来,原本打算研究元明清文学的汤素兰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考取了浙江师院当年唯一一名儿童文学研究生。毕业后,在湖南省少年儿童出版社当编辑,业余时间开始儿童文学写作。她的《笨狼的故事》《阁楼精灵》深受孩子们喜爱,汤素兰也获奖无数,成为家喻户晓的“笨狼妈妈”。

2020年到来了,这是我们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未来之年”。未来已来,在科技迅速发展的当下,儿童文学该如何存在和生长?2020新年第一天,汤素兰接受记者的专访。汤素兰有着很多职业身份和社会头衔,每天都特别忙碌,但阅读和写作依旧是她自己最喜欢、最纯粹的生活方式。

2020年,和汤素兰一样,我们选择,继续相信童话。

谈自己

阅读和写作是逃离忙碌的方式

记者:您小时候是以什么样的途径接触故事和文学呢?有什么让您记忆深刻的故事?有哪些儿童类的?那些故事有没有对您后来的写作产生影响?

汤素兰:我小时候没有读过童话甚至也没有儿童读物,但我是在乡下长大的,一到晚上,大家就围在一起讲故事。这是我最早接触到的民间故事,像《刘海砍樵》《七仙女》等,这些故事其实就是我们最早接触到的儿童读物。这些故事后来成为我写作的一些素材,比如我的作品《南村传奇》里的第1个故事,就是源自我奶奶曾经跟我说,天上有一扇门,叫作天门,晚上天门会打开,神仙就会从那里出来,有时候天门还会挂出一个很长的梯子,你要是运气好看到了就可以沿着那个梯子走到天上去。这些民间故事其实是我们最早的一种文学的滋养,对我的想象力的启发和后来的写作都是深有影响的。

记者:您不仅是作家,还是大学教授,是民进湖南省委副主委、湖南省文联副主席、湖南省作协副主席、湖南省政协副秘书长、长沙市文联主席,想必每天也会面临很多繁琐的事。作为一个职场成年人,怎么保持一颗童心?

汤素兰:我确实每天都特别忙,工作也特别繁琐,但正因为如此,阅读和写作就是我逃离忙碌和繁琐的一种方式,也是我自己最喜欢、最纯粹的一种方式。

要保持一颗童心,首先我们要多和孩子在一起,要理解孩子,向孩子学习,孩子身上有很多值得我们大人学习的东西,孩子看待世界的眼睛是最平等的,孩子也是最真实的。他们有无限可能,充满了希望。

其次,我们应该向大自然学习,当你沉浸到大自然里面就能变得平静。就如俄罗斯诗人普利什文那样,我们要能把大自然的一片落叶都写成一首长诗,因为大自然充满了各种的美。

此外,阅读经典作品也是一个人能保持童心的一个秘诀。当我们读一本优秀的书的时候就是和一个优秀的人在对话,那些让你感到迷惑的问题,前辈们也思考过,那些伟大的头脑和心灵把他们对生活和世界的看法用文字留下来,我们阅读时肯定会获得启迪。

谈写作

我的童话来自于我的日常

记者:您早在1986年就发表了童话作品《两条小溪流》,您觉得上世纪80年代,以《两条小溪流》为代表的儿童文学作品有什么特点?它与现在流行的儿童文学作品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汤素兰:我是读大三的时候才第一次接触到儿童文学,我当时买了一本《儿童文学作品选》,把里面所有作品都读了,印象最深的是安徒生的《海的女儿》和严文井的《小溪流的歌》。后来,我模仿《小溪流的歌》,写了一篇童话叫《两条小溪流》,发表在《小溪流》杂志上,那是我的童话处女作。

像《两条小溪流》这样的童话故事和今天的童话故事比起来,可能是属于更古典的那一类,它们可能更注重抒情、更注重文学性,它可能不用新奇的想象,不用荒诞离奇的故事取胜,但是它的文学的品质非常高,它是真正的文学的童话。

记者:您的作品跟西方童话常见的王子公主不同,跟中国民间故事里套路化的勤劳砍柴郎与善良田螺姑娘不同,您写的故事大多根植于现实生活。看《犇向绿心》,我仿佛看到了您和您儿子的日常。看《南村传奇》,我又仿佛看到了童年时代的您本人。您的写作灵感来源于什么?您的生活本身就有这么多乐趣吗?

汤素兰:我作为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尤其是写作了这么多年的作家,一定要探索我自己的风格,童话总是要超越前人的,总是需要不断地去创造和创新的。一切写作的灵感源泉都应该来自生活,而不只是来自新奇的、架空的想象。哪怕是奇特的想象也应该来自于生活。想象就像奶酪,它应该涂在生活的面包上,这样才会真正落到人心,才真正有营养,这也是我一向所追求的。

确实如你看到的,我的童话来自于我的日常。是不是我们的日常真有这么有趣?我想其实生活远远比想象要更加精彩,用心去感受生活,用心去思索,在生活当中都能够发现故事。

比如说我写过一个故事,叫作《我逃出了“千人一面国”》,写这个故事是因为现在很多人都整容,整容整得大家都长成一样了,我把这种日常发现的事情更夸张一点来表达,那就变成“千人一面国”了。生活当中有很多故事,需要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和真正去感受美好的一颗心。

记者:您在《阁楼精灵》中写到“凡是被精灵照料过的人类孩子,长大后即便是远离了故乡,对于故乡,也总会怀着一份深深的依恋”。如今“10后”孩子们的课余时间已经被各种培训班挤占满了,即便是很多以“亲近大自然”为主题的活动也显得功利主义和形式化。您觉得现在的孩子们有乡愁吗?怎么在孩子的心中留下永恒的乡愁?

汤素兰:我写《阁楼精灵》这个故事的灵感源自于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民间文学,我也到过一些地方去采访了一些民间艺人。我曾经去过陕西,写过《杨梅英·洛川巧妇》,我也去过凤凰,写过《刘大炮:凤凰染布匠》的故事,我还到一些少数民族地区,看到很多孩子歌喉都特别嘹亮特别美。他们没有经过任何科班训练,但那么有天赋,尤其是艺术方面的天赋,它源自哪里?我就在想他们一定被精灵照料过。

其实这个精灵就是大自然,因为他们跟大自然贴得很近,大自然是人类最伟大的老师,动物和植物充满了灵性,一棵草教会了鲁班去发明锯子,也指引屠呦呦发明了青蒿素。

但今天的孩子远离了大自然,大多数孩子都在都市里面,尽管有一些体验型的活动,但其实都是浅尝辄止的,没有真正进入大自然。我之所以写《犇向绿心》,也就是看到了这样的一个现象,随着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人们会更多寻找精神方面的诉求,到大自然中去寻求灵感。

今天城市里的孩子们也许能通过阅读文学作品来感受自然和乡愁,但我希望他们总有一天还是能补上这一课。我希望学校里能有一个农业社团,让孩子更多地了解自然,了解农耕文明。有一句话叫不忘初心,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我们必须要知道我们的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