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时节

辽沈晚报 2020年01月09日

□吴建

北方民间有“小雪封山,大雪封河”的说法,但我所居住的小城,却常常辜负了“大雪”这一美称。当北方已是大雪纷飞时,这里,树叶还未落尽呢。在办公室,从窗口远眺,看见的仍是黄绿疏落,感到的仍是秋日暖阳。

童年时在乡下,大雪时节往往能见雪。常常早晨起来,推开门一看,白茫茫一片,满世界都是银装素裹,“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美得令人眩目。雪还在下着,我和伙伴们聚集在生产队的打谷场上,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尽情嬉戏,一点儿不在意打破这雪国的静美。闹乏了,就回家捉鸟,大雪是捕鸟的好时机。在院子里扫出一块空地,撒一把稻谷,在稻谷上方支起一面箩筛,用绳子绑住支筛的小棍儿,绳子要长,我牵着绳子,远远地躲在家门口,雪天麻雀们找不到食物,饥肠辘辘。等小鸟受不了诱惑,到这筛子底来吃谷粒了,就猛地一拉,罩住它。我试过多次,每次都小有所获。捉来玩儿几天,最终还是将它们放归大自然。

大雪时节,人们更多的是在冰天雪地里赏玩雪景。南宋周密《武林旧事》卷三有一段话描述了杭州城内的王室贵戚在大雪天里玩雪的情形:“禁中赏雪,多御明远楼(禁中称‘楠木楼’)。后苑进大小雪狮儿,并以金铃彩缕为饰,且作雪花、雪灯、雪山之类,及滴酥为花及诸事件,并以金盆盛进,以供赏玩。”大雪对于文人,有着特别的意义。明代文学家张岱写的《湖心亭看雪》,全文不到二百字,却写尽了湖山雪景的迷蒙混茫,传尽西子雪妆的风姿神韵。

古代不少文人墨客都对大雪情有独钟,比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还有陆游的《大雪》:“大雪江南见未曾,今年方始是严凝。巧穿帘罅如相觅,重压林梢欲不胜。”看古人笔下的雪,冬天的味道已经很浓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的季节,夜晚是这样的静谧,昏黄的灯光下,雪花漫天飞舞,仿佛天真可爱的精灵,在这天地间旋转降落。而我在简陋的小屋中,新醅的“十月白”酒已经烫好。守着烧得殷红的小火炉,邀两三个朋友畅饮新酿的米酒,纵论古今,闲话桑麻,该是多么惬意。

古代将大雪分为三候:“一候鹃鸥不鸣;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是说此时因天气寒冷,寒号鸟也不再鸣叫了;由于此时是阴气最盛时期,正所谓盛极而衰,阳气已有所萌动,所以老虎开始有求偶行为;“荔挺”为兰草的一种,也感到阳气的萌动而抽出新芽。看到这三种动静,我一下子想起普希金那句著名的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是啊,兰花抽芽是因为感受到阳气,老虎求偶也是生机勃勃,这正是萌动和新生啊。阴阳相生,冷暖交替,自然的智慧藏于物候之中,人生的智慧体悟在节气变化中。

雪,它激浊扬清。需要荡涤的,就去荡涤,需要滋润的,就去滋润……洁白的雪花,能去掉虚伪,摒弃污渍,净化着我们久旱蒙尘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