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贵
秋霜悄然染黄了房前屋后的槐和榆,也染黄了村头与小河岸边的杨和柳。村南小河南岸堤坝上那一排杨树尤其惹眼,那叶色,在夕阳映射下,黄得透落,而一排杨树参差和婷婷玉立的姿态也格外令人喜欢。
当乡亲们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垅上白花花的花生角时,我的全部注意力早就集中到那一排黄橙橙的白杨树了。连续十几天来,我每天早饭后和晚饭前,都要用相机和手机交替对着这排白杨拍摄着,横幅竖幅,侧光逆光,广角特写,晴天,阴天,雾天,我一天不落,我如痴如醉拍照,是为了我心中的那片白杨林!
那是怎样的一片白杨林?还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刚上小学的我曾和乡亲们一道在烟台河岸参加过植树造林,我和伙伴儿们栽下一棵棵小杨树苗,于是,我们与小杨树一同长大,后来,烟台河沿岸渐渐出现了一条防护林。白杨林陪伴我走过童年与少年,留下我与伙伴们嬉戏劳作的身影,再后来,我离开家乡求学和工作,于是,林阴路留下我于城市与乡村来去往还的足印。
白杨林已融入我追忆往事的快慰和浓浓的乡情。它已是物化的精神世界。那年秋天,我回老家走到烟台河不远处,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喜万分:河对岸足有三里地长的那片白杨林,在夕阳映照下好似一条黄里透红的绸带,柔柔的,更是暖暖的,我陶醉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没带照相机。我带着遗憾盼着第二年秋天。可第二年秋天我再回老家时,白杨林没有再呈现那条柔柔的暖暖的绸带,以后的若干年,我都未见那条绸带,遗憾也就一直伴随我若干年。再后来,村里有人承包了白杨林。他先将林子平了茬,之后栽上新品种杨树,虽然也是林,只是成行成列的林子已无法再现原来那片白杨林的风采,我也失去了拍照的兴致,而遗憾也时常绞扰着我。
两三年过后,新栽的白杨树陆续枯死。死因或许两个,一是此树种水土不服,二是城市建筑挖沙使河床下降四五米,致使水位严重下降,干旱加速了林子的消亡。白杨林终于淡出人们的视野。于是,遗憾和哀伤时时撞击心头。
我曾先后四次请画家为我作画,有国画,也有油画,画,不可谓不见功力, 然而都不是我心中的那片白杨林。我曾下决心学画,就是为了那片白杨林…几十年了,我不论身在何处,只要到了秋天,杨树总是我观景的首选。
端起相机又拍摄秋日里白杨始于去年,而触动我的正是其暖暖的色彩!那白杨虽然不是一片而只是一排,也不在烟台河岸,可它们却在我老家村南小河岸哪,于是就有了亲切感!
是我几十年对那片白杨林的思念让这排白杨有了感应,还是感动了上苍?今年这一排白杨色彩好于去年,而且持续时间长于去年,更令我惊奇的是,好像受到这一排白杨温度的感染,往年小河两岸的白杨面对秋光几乎不动声色,今年却也争先恐后地呈现着它们的暖意,这令我无比欣喜,令我无比感动,眼前仿佛出现了四十年前那片白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