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幻的思想性还不够

辽沈晚报 2019年12月23日

记者:办公室里的书怎么堆成这个样子的?

韩松:不知不觉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因为没地方放,就随便开始乱放。好多时候也能找着。另外呢,好多书我会买两本。一本用来读,用来写写画画,另一本保存起来。问题是,我家里的书比这儿还多呢。这里已经是清过一遍的。以前书堆得很高,几乎把整个办公室都埋起来了。现在为了防火,因为书太多有安全隐患,已经清理得相当干净了。

记者:凌乱的书房让人感觉更加放松?

韩松:应该是啊。太整齐了,会有种束缚感吧。

记者:哪些书是您经常翻阅的?

韩松:那就是放在桌面上的书。科技方面的书会看得比较多。政治方面的书会经常去翻。还有一些历史书。

记者:科幻小说当时从哪里读到?

韩松:《科幻世界》。印象深刻的有叶永烈的《小灵通漫游未来》、郑文光的《飞向人马座》、童恩正的《珊瑚岛上的死光》。

记者:现在书的来源是什么?有哪些类型?

韩松:以购买的居多吧。有政治方面的书籍,有经济方面的书。再就是历史方面的书比较多一些。也有文化、军事方面的书。刚在放映电影《决战中途岛》,我把跟中途岛相关的书都翻出来又重新看了一遍。我发现我买了好多跟中途岛有关的书。

最喜欢的水浒人物是鲁智深

记者:您平常会阅读哪些报刊杂志?

韩松:原来我们都订《南方都市报》《南方周末》。因为我以前有那种劲儿。我们以前专门去南方都市报社学习过。当然现在各种报纸还是会翻阅。因为现在消息都很快。每天的消息其实就是那么一些,新华社得到的信息也很快,只不过有的报得不是很快,或者有的没有《南方都市报》那么详细。

记者:这里有没有您觉得比较有纪念意义,对个人比较珍贵的书?

韩松:刚才说的比较好的书我会买几本,这是我觉得比较珍贵的。比如远藤周作的《沉默》《深河》,我各自买了三本。买了第一次,很快又买第二次,然后又买了第三次。还有些科幻的书,像亚瑟·克拉克的《2001太空漫游》,另外比如加缪的《局外人》,我都不止一本。《聊斋志异》我也有三本,办公室放一本,家里放两本。《水浒传》我有好多套。《水浒传》好有趣呀,它把各种各样的人都写在里边了,人和人的关系,爱恨情仇,又有最高权力之间的斗争,又有宋朝的市井文化,妙趣横生。它很真实地写出了这么一个国家当时的情况,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种劲儿。

记者:《水浒传》里边你最喜欢哪个人物?

韩松:鲁智深。他是啥都不吝,做了和尚还要喝酒吃肉,看到不公平就一顿拳脚。他最后应该是修成正果成佛了。《水浒传》的妙处在于,很多貌似冲突的东西,它能够融合在一起。包括故事本身也是这么一个结局,造反的最后会归顺,归顺之后的结果又不是很好。它始终在矛盾中转换、转换、转换。这是《水浒传》特别妙的地方,每个人的身份都在不断地转换中。

记者:如果可以穿越到古今中外任何一个时代,您最想去谁的书房探访?

韩松:苏东坡吧。我最想看他当时看过什么书,为什么他写的诗词那么精彩。外国作家的书房,好多日本作家的书房我特别愿意去看看。但是我又不懂日文。

每个人都应该了解科学的现状

记者:您是一个文科生,却一直对科学类的书籍保持兴趣吗?

韩松:我觉得科学这个东西,跟文科理科没有必然的关系。作为一个正常的现代人,应该了解最基本的科学技术的知识。你不可能成为专家,但你要对目前这些科学技术的现状,它最基本的原理和趋势,主要的内容,都应该有一个基本的了解。这个是不应该有区分的。在这一方面,有的国家做得比我们要好。

记者:您从哪里获取最新的科学资讯?

韩松:首先是读书,然后有杂志、报刊。《参考消息》上有很多关于科学的文章,我都会把它剪下来。还有就是在社会上跟人接触,去采访的时候,有时能接触到科学家。另外还可以通过学习,我们有一些机会进修,也会有一些科学的课程。

记者:这几年有哪些您特别关注的科学方面的进步?

韩松:生命科学方面的进步是非常大的。基因技术、基因工程、合成生物学,现在基本上进入到一个给人制造生命的阶段。人工智能这几年发展非常快,大家有目共睹。再有就是一些技术科学,比如对宇宙的了解,对宇宙起源的认识,这些年也是在进步。

科幻作家大都是根据这些在写作,而且跟得非常快。比如这本书《生命3.0》,好多人推荐。霍金推荐过,埃隆·马斯克推荐过。生命1.0指的是自然的生命,一个细菌,一个最初的植物,完全靠自然的存在,自然的养护。到了人类这个阶段就是生命2.0,人的生命可以靠文化来传承,不完全依靠自身的基因。生命3.0意味着人可以重新设计、制造生命,以此来操纵生命,实现进化。

中国科幻的思想性还不够

记者:您的作品两次获得“星云奖”,有没有考虑过做专职的科幻作家?

韩松:没有考虑过,现在都没有人会考虑去做专职的科幻作家。全国也很少专职的科幻作家。科幻更多是一种兴趣,它不是谋生的手段。相对而言科幻文学还是小众,它没有青春文学、侦探推理小说,也没有玄幻小说那么大的读者量。

记者:对于科学技术进步,科学家和人文学者一直是持有比较对立的观点的。

韩松:这种情况其实自从工业革命以后一直都存在。每一种新技术出来,都有人会担心它可能产生的后果。每一种技术都有这两方面。既有巨大的进步,也有巨大的毁灭的危险。科学家也需要关注这两个方面,不能只是谈一个方面。人文文学也应该看到两个方面。将不同的声音结合起来就会更全面。科幻会把两种声音结合起来。它既会描绘一种非常灿烂的乌托邦,它会设想一种技术,解决资源能源问题、粮食问题、气候问题。在描述这个的同时它会提出这里边隐藏的危机。

比如说正在看的这一部叫《自指引擎》。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本书,我都看不太懂,一个叫圆城塔的日本人写的。他讲未来就是讲人工智能。完全就是一种非常异样的话语体系,跟我们平时看到的所谓的人工智能的小说、报告文学都不一样。读这个书的感觉就好像我是位生活在古代的读者,有人突然把我一下带到现代,接触到的是一个非常陌生的世界。既让你好奇,又让你恐惧,又像吸毒一样的让你迷恋。读到这本书,我头一个想法是,它很哲学。难怪日本人可以连续十九年拿到十九个诺贝尔科学奖。它跟这种小说体现出来的想法是有关系的。日本的科幻动漫也很发达,比如《攻壳机动队》,背后都有很哲学的东西在里面。不像我们中国很多科幻小说、电影,就是一群机器人打来打去,外星人打来打去就完了。

记者:所以您觉得现在中国科幻的短板是什么?

韩松:就是思想性还不够。为什么说科幻像儿童文学呢?就是这个问题。一看,不就是讲这些事儿吗?太肤浅了,你这个就是写给小孩儿看的。不像主流文学那样,有很深刻的东西,有思想含量。

据《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