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鲁冰花

辽沈晚报 2019年12月11日

□查干

那天北京的空气不太好,推开窗,看到楼下那几株紫丁香开始凋萎,香气亦不在。花园里总是独飞的那只灰山雀,又翩然落于丁香树上,仿佛在忧忧地问:花呢?是啊,霾影响了我的心情,落花影响了鸟的心情。

我回到案前,刚打开电脑,妻子进来发布命令:今儿不写了,先吃饭,再准备出行。去哪儿啊?我问。她说:有言道,繁华散尽,我陪你卧云听雨,踏雪寻梅。今儿,我领你去见识见识鲁冰花。知道鲁冰花吗?

北京有吗?

有,玉渊潭。

于是我来了精神,因为那首儿歌《鲁冰花》的缘故。

初见鲁冰花,惊喜有加,她的模样很独特,有些像剥了皮的彩色苞谷,也像沙丘上并着前爪站立,并东张西望的沙漠鼠。它,原产于北美地区的温带沙地。我觉得,它应该属于沙漠植物。鲁冰花,是它的别称,真名叫:羽扇豆。怪,它与豆有何关联?是指它所结的籽儿吗?它明明是花嘛,还是叫鲁冰花顺嘴,也有诗意。假如公园发消息:玉渊潭在办羽扇豆展,老夫绝然不会前往的。据说,鲁冰花在中国,是长在茶树下的一种花卉,谢落之后,便成为肥料,肥沃了土地,也肥沃了茶树。有资料说,鲁冰花,闽南语:路边花的意思,谁知道呢?有些资料,难说都可靠吧。知道鲁冰花,是源于那首很悲凉的儿童歌曲:“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鲁冰花》也是一部儿童题材电影的名字,于1989年10月15日在新加坡上映,同年上映于中国内地。影片改编自钟肇政于1960年出版的同名小说,讲述一位有着绘画天赋的乡村少年,不被周围环境所理解和接受,因而心情忧郁,又缺少营养,终染肝病,早早离世的凄美故事。

该片之后获得多个奖项,又被收藏于江苏省兴化市戴南影像资料馆里。歌曲《鲁冰花》便是这部影片的主题曲,是由歌唱家曾淑勤演唱。此后,在1991年的央视春晚上,又由甄妮演唱这首歌曲。

我总是疑心,鲁冰花就是那个不幸早逝的天才少年的化身。这便是艺术的力量,会让事物移花接木。现在,玉渊潭公园里鲁冰花区的花,正当盛期,其中有群体芬芳的,也有一株独立的。独立的那些花,站在草丛里,寂寂寞寞的,一睹让人心疼。这里的鲁冰花,有红的、蓝的、紫的、白的、紫红的。花体,直接从母土里冒了出来,袅袅婷婷站在风中,干干净净,不拖泥带水,是一个质朴憨厚的灵性之物。尤其,她与沙漠联系在一起,更让人刮目相看,说明她的生命力,既坚韧又顽强。

对于小花小草,我从小就怀有怜悯之心。譬如对二月兰,不仅喜欢也疼爱。每当迎来二月兰花期,我与妻子,便匆匆赶到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去探视她们。这里,我不愿用观赏这个字眼,而是用探视这个带有温度的词汇。因为观赏这个字眼,带有客套、誉美、捧场的意味。

对故乡草原的莎日娜花用观赏这个字眼,也觉得不亲切。莎日娜花,一般都孤立盛开,极少结群。往往在一片绿色中,独见一株红,摇曳在风中月下,那便是——莎日娜花。

有一个特写镜头,至今留在脑海里不去:有一年在草原上,见一位白发额吉,赶着勒勒去拉水。路上,多有莎日娜花微笑着迎接她。额吉见了总是下车,去抚摸那些花,似在抚摸心爱的女儿。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怜爱。在这般辽阔的草地和无边的蓝天下,一人一花,显得很渺小、亦孤单。然而,这里有无边的爱,如同清新的空气,包容着万物。于是,人与花,就合为一体,不分彼此了,让人心动。

凡是贴紧母土的小草小花,无不让我倾心,疼爱。这或许,与我的身世有关,与生长于深山老林有关。无论鲁冰花、二月兰、抑或莎日娜花,花期都比较久长,默默地为母亲大地增添着美感与色彩。鲁冰花,花期长达三个月之久。而二月兰、莎日娜花,花期更长久一些。不像那些富贵花种,在一片颂扬声中,总是来去匆匆,说谢就谢了。而依存母土,并带有野性的小草小花们,都具有十分顽强的生命力,和敬母情结。这一自然现象,应让我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