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罗马》这个故事是您2014年写成的。为什么2019年才出版?中间这5年发生了什么?
虹影:这5年写了一套童书:从《奥当女孩》开始的“神奇少年桑桑”系列一共5本书,再加上《米米朵拉》,一共写了6本书。中途我在中国和意大利之间走走停停。《罗马》2014年写好之后,每次到罗马,都会不断地思考、不断补充和编辑,不断有新的想法进来,所以这本书写的时间最长。
记者:有人曾问过您一个问题“罗马和重庆相比怎么样”,当时您回答:鸽子飞起来的样子,在罗马和重庆都有。没有他乡,哪有故知。去了罗马,才知道重庆有什么。如果让您选择最喜爱的城市,您会选哪一个,为什么?
虹影:我最喜欢的是重庆、北京、罗马这三个地方。
北京可能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很向往的地方,我以前还在重庆的时候就很憧憬到北京,这也跟我们那个年代所受的教育,从小就唱《我爱北京天安门》有关吧。北京是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这里有很多朋友,在这里写作的话,会跟这块土地一起呼吸,一起互动,相互影响彼此,对于中国作家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境。
重庆是我的根,是我所有记忆的源头,也是我成长期间看世界的一个窗口。我是从那里出发。
罗马是一种对照物,我通过罗马看重庆,看中国。在罗马,什么都可以,它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它是一个多变的,也是一个有着历史、艺术的欧洲城市,我与它有着很多契缘,在我心里它是唯一的。
记者:重庆是您人生的底色之城,北京上海是您的蜕变之城,而罗马是您重新筑就理想的“永恒之城”,如今,您“拥有”着这三个城市,您内心对现在的生活是满意的吗?
虹影:我这样一个人,确实不是一个容易对现状满意的。我总在挑战自己,挑战人生,喜欢跨界,喜欢做不同寻常的事。我以前写诗,后来写小说、写童书、做编剧、写美食书。以后,我希望有一个时间能在一个很大的画室里画画。现阶段,希望更深地接触电影这一行,想当导演。
很多人问过我为什么去罗马?因为那是一个冒险的地方,它本身就带有很大的一种挑战。
书写、旅行、接触三种方式
记者:《燕燕的罗马婚礼》让我们能够跟随燕燕的脚步,来到罗马,体会一段跨国婚姻。您也是跨国婚姻亲历者,您与您的先生以及他的家人在日常相处过程中又是怎样的?您是怎么去适应陌生的国度和婚姻环境的?
虹影:我一年之中,夏天会在意大利待两三个月左右,然后其他时间在中国。我女儿2007年出生,现在12岁。去年到英国读书,现在读初二。每天我们都会通视频电话。
《罗马》里有很多跨国婚姻的幽默和喜剧化的场景,很多都源于我生活周围的一些真实故事。比如燕燕到皮埃尔家参加晚宴那一段,其实就是我先生朋友的一个经历。
我从来没有婆婆,两段婚姻里都没有过婆婆。所以没有体验过所谓的“婆媳关系”。但我先生那边还是有一些婆家人,他们对我都很欢迎很友好,我不是一个“人来熟”的人,我很慢热,我要接触一个人,要经过很长的时间。
我跟我先生在一个party认识,刚认识的时候,他以为我喜欢文学,就一直给我上课,比如说怎么找到经纪人,写什么体裁等等。后来我走了之后,他的朋友才告诉他那是虹影,已经发表了很多作品。我先生本身也是一个作家,我们平时会经常聊文学,他每写一段都会念给我听,而我一般是写书写到快出版了,才给他看。
记者:您在《罗马》中用电影的手法,把五天半的时间分割成无数的瞬间,在与重庆、故乡、母体无数次的闪回与交织中描述两个女孩的人生轨迹,作品中无数次地出现意大利天才电影导演费里尼,这是不是您对导演大师的一种致敬,是不是您个人打算进行电影创作的一种尝试和突破?
虹影:整本书都是对电影大师费里尼的致敬。我在书里这么写并不是因为我现在打算要当导演,而是因为从小到大,我都很喜欢电影和阅读。我就跟《罗马》里的燕燕一样,电影和书陪伴着我的孤独。她每次看电影时,必放一张喜欢的电影里的男子的照片在旁边的椅子上。我也是这样。
记者:这么些年,您经历过很多挫折与苦难,是如何与世界达成和解,与自己达成和解的?
虹影:我有三种方式。一种是书写,通过文字来看自己的生活。一种是旅行,通过旅行来远距离观察自己的生活。比如站在罗马看北京和重庆。第三种,是通过跟世界的近距离接触,这个“世界”指的是人,身边的人,就是跟家人、朋友、孩子,陌生的读者的接触。对自己来说,是特别好的方式。比如这一次我举办“罗马读者奖”,就是想回馈那么多年支持我的读者。我有很多对我特别铁的读者,从我刚开始发表文章时,他们一直关注我,会在微博上跟我交流,正因为有这些读者,近距离进入我的生活,我没有写作障碍,只愁时间不够。对于我来说,任何时候都想着美好的人,美好的事,没有什么坎过不去,我会把未来想得更好一点。
因为畏惧,才想办法迎头而上
记者:我们看到,《罗马》中的燕燕、露露,甚至燕燕的母亲,都敢爱敢恨、义无反顾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您笔下的女性向来都有着这样的自由天性和坚韧意志,您个人亦是如此。但在实际生活中,在与家人、朋友的相处中,面对亲情、友情、爱情,这种“无所畏惧”的个性有没有给您带来过遗憾?
虹影:燕燕、露露、燕燕的母亲她们三个都是重庆人,加上我,就是四个重庆人。重庆女性就有这样的、长江流水打造的钢铁般的意志个性。在实际生活中,当然会有很多遗憾、错误,和后悔。但她们并不是特别“无所畏惧”,而是因为她们畏惧,才会想办法迎头而上,而不是像其他女性那样拔腿就跑。
记者:您曾说过超模何穗就是心目中的露露(《罗马》中的女主角之一、模特演员)。何穗是您这本新书的序作者,从序言中了解到你们两个相熟时间并不长,为什么会与她一见如故,请她为您的新书作序?
虹影:我觉得何穗可以来演露露。我跟何穗认识一年多,她丰富了露露的内在。我写作时获取资料的方式大概有两种,一是从网上图书馆、从书本上收集。二是从朋友、真实的人物那里调查研究,采访。我认识何穗后,跟她进行了很多讨论,她介绍了她们这一行的很多朋友和故事。我原来写的露露是比较讨厌的、招人嫌的人。因为何穗的原因,丰富了她的内心。
记者:由您的作品《上海之死》改编,娄烨导演、巩俐主演的电影《兰心大剧院》,入围第76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即将上映。您怎么评价这部影片的改编和演员的表现?
虹影:这是娄烨导演的又一个天才之作,他把那个年代的上海表现得淋漓尽致。不仅还原了那段历史,还加强了那段历史。巩俐的出演也是非常完美,我感觉巩俐今年的两个影片《兰心大剧院》和《中国女排》,她的两个演出,是人生演艺生涯第一次跟角色融为一体。
记者:听说您也即将推出以重庆为背景的电影制作,作为重庆市民评选出来的重庆城市形象推广大使,您打算如何在大屏幕上展示重庆?会是一个什么年代的故事?
虹影:我拍电影,跟我成长的经历有关。这是一个很早就发表过的作品,大约在上世纪90年代《北京青年报》上发表,名叫《红骑士》,后来改成《小小红骑士》。它讲一个男孩的成长,跟重庆那个城市,跟中国的改革开放、经济发展有关。如果顺利,明年可以开拍。
据《潇湘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