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这是我最真实、最诚恳、最动情的一本书

辽沈晚报 2019年11月25日

辽沈晚报:能谈谈这本书的创作缘起吗?

严歌苓:其实这本书从我对动物的思念到成书是非常自然的过程。可以说,我的童年是住在一个小小的动物园里,我的外婆和外公都特别爱动物,所以起因是我的爱犬叫壮壮,它走了,我老是忘不了,心伤很深,常常会在酒后流泪,想它。我就把壮壮的故事讲给我的编辑刘稚听了,刘稚说你为什么不把它写出来呢?写出来可能就是治愈的过程吧。我就写了,刘稚说你为什么不出一个集子呢?就写你养过的动物,所以后来一篇一篇,把所有我能想起来的,回忆起来的,我的童年、少年一直到中年,一直到现在我养过的动物,接触过的动物,邻居家养过的动物,婆婆家里的动物,我先生童年养过的动物,写进了这本书,我觉得这是我最最真实的、最最诚恳的、也最动感情的一本书,很多篇幅我都是含着眼泪写的。我写完以后发现,我笔下的很多人物都承载着我们民族的记忆,而这些小动物也同样有这样的功能。

辽沈晚报:在您接触的这些动物中,最常想到的主人公是这里面的哪一位?是壮壮吗?

严歌苓:是壮壮,因为壮壮是前年夏天走的。还有一个狗狗,是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第一次养的狗,叫可利亚。它这个名字是有一个捷克的电影叫“可利亚”,看完那个电影三年都不能释怀,我非常喜欢里面的小男孩,当把可利亚给我的时候,以为是个男孩儿,等叫它可利亚已经叫熟了,才发现原来是个女孩儿。我也会经常想它,它已经走了很多年了,但我还是一直会想到它。它太聪明了,会偷首饰、藏东西,会发泄对自己孤独处境的不满,会把我的照片扔进垃圾桶,有各种各样好玩的捉弄人的事情,而且长的也是一张太极脸,一半黑的一半白的,特别聪明的一只狗。我觉得它聪明得像小孩子,千万不要低估它。它把我的手表藏起来,藏在它的小毯子下面,把我的钻石项链也偷走了,有的时候会造成很多猜忌,到底谁干的这事?比如说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当然这样不好,不能这样想人家。后来我发现它就是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有一次我带它去外面,过马路时它突然挣脱我回到马路上,捡起了一个金耳环,很喜欢珠宝——这只狗真的是一个珠宝迷。我打开它的小窝,发现了一个钻石项链,还有我的手表,和一个淡蓝色的水晶耳环。问遍了所有的女客人,没有人认领这只耳环。你说从哪来的?很好玩的事情。

辽沈晚报:这是弱者写给弱者的一本书,但不是让您示弱的一本书,是让您懂得怜悯的一本书。写这本书的时候有什么难度,或者特别值得分享的事情吗?

严歌苓:是的,因为这些故事是真的,是真的在我生活当中发生过的,是真的有这些动物,所以写这本书是特别自然地流淌,很多很多真情在里面。

我一生当中写的都是虚构的东西,只写过两三本散文,一本叫做《波西米亚楼》,写的是我留学的生活。还有一本叫《非洲手记》,写的是我在非洲的经历。第三本就是《穗子的动物园》,里面大部分都是纪实的。虽然写的非常流畅,小动物有很多不可思议的让你开心的地方,但是也让你流了很多眼泪,也很艰难。

难度就是怎么样让自己在那么激动、那么动感情的时候,能使这个感情被收敛住。因为创作毕竟是一个理性的过程,不能够滥情。写任何东西,面对再有感情的人和动物都要冷静,把它处理成淡淡的,不能丢掉自己作为一个写作者的这种态度和距离感,这是最难的。

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记者 李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