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漂族”的地图人生

辽沈晚报 2019年10月09日

下午4点,厦门首开领翔国际小区,林立的楼宇间陆续走出老人。今年67岁的张秀梅推着婴儿车,将刚刚睡醒的小孙子送到小区的滑梯上玩耍。同一时刻,老伴老靳正疾步朝外走去,他要去附近的小学接上孙女回家吃饭。

老靳两口子的生活是整个小区大部分老人的缩影。身处寸土寸金的城市,几乎没有哪个年轻人能赋闲在家,照顾孩子的重担便落到远道而来的老人身上。

买菜、做饭、带孩子……这些被人们称为“老漂族”的随迁老人来自五湖四海。他们为支持儿女事业、照顾第三代而离乡背井,来到子女工作的大城市,做着几乎一样的工作。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数据,我国现有随迁老人近1800万。

老靳的家乡在河南周口,7年前,为了照顾刚刚出生的孙女,退休的老两口决定,到厦门给孩子当个家庭保姆。

与退休前相比,老靳如今的生活纯粹而又繁琐。早上6点起床,7点吃饭,7点半送孙女上学,顺道买菜,中午和下午继续接送……如果说这个家是台昼夜运转的机器,他就是其中必不可少的齿轮。

“没办法,现在年轻夫妻中只要有一个人不上班,家庭经济就紧张。”老靳说,请保姆又贵又不放心,由老人来带孩子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而齿轮的运转必然有摩擦,如何迅速融入儿女的生活是这些老人面临的首要课题。“我的原则是只照顾他们的生活,其他的一律不掺和,慢慢磨合。”这些年,老靳摸索出了一套“生存法则”,以前烟瘾犯了常一根接一根地抽,现在为了不影响子女,他把烟也戒了。

融入家庭只是第一步,对于一些农村老人而言,更为艰难的是融入这座城市和现代化的生活。

出生于1949年的老秦,老家在安徽宿州农村,今年初他和老伴到厦门帮忙带孙子。刚到一个月,他就因为把电磁炉放在煤气灶上烧,险些酿成大祸。

虽然高铁已将许多城市的距离拉近到数小时即可到达,但对“老漂族”而言,“时差”却客观存在。

从家中分不清的洗衣液、洁厕液、洗洁精,到出门认不准的地铁、BRT,城市生活在年轻人看来是新奇和活力,对于老秦来说,却处处是障碍。

“不识字,哪儿也不敢去。”平时除了出门买菜,老两口鲜少出门,活动半径仅限于小区内。在宿州时,老秦是个不着家的人,成天走家串户,如今突然被“禁锢”在“钢铁丛林”里,常萌生回老家的念头。

许多“老漂族”期待着回老家,除了因为对生活感到不适外之外,更多的则是不想给子女添累赘。今年以来,老靳见证了小区同乡伙伴的“大撤离”,有的不到两个月就走了。老靳说,虽然回去后养老只能靠自己,但在大城市,受限于异地医保等原因,老人们担心给孩子留下过重的负担。

希望融入城市又止不住乡愁,渴望得到子女养老又怕成为累赘……离开大半辈子生活的地方,“老漂族”身上往往交织着矛盾的情绪。

“中国人口流动正经历着从家庭成员分离到家庭成员团聚的转变,由此造成的农村随迁老人需要引起关注。”福建江夏学院副教授陈盛淦说。

陈盛淦建议,子女在提供老人必要的经济、生活照料的同时,也应给予情感支持,理解老人在隔代照料上的付出,包容他们的生活方式与理念。同时政府应打破社会福利属地化管理的藩篱,解决随迁老人遇到的具体难题。

本版稿件均据新华社